这一睡便到了下午,宋意欢这才养了些精神,柳薇去厨房端来晚膳,菜式清淡。
宋意欢低眸端起饭碗,淡淡道:“明日去地牢见父亲,你同我一起。”
柳薇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模样,鼻尖直发酸,“小姐…”
宋意欢吃了一小口香软的米饭,细嚼慢咽。
柳薇有些心酸,轻轻道:“你说要是搁以后你同穆世子的婚事怎么办啊,这叫什么事啊……”
宋意欢眸色微黯,掩唇咽下口中米饭,“我不会嫁给他的,你也无需为我担心。”
“不嫁了?”柳薇哽着声道:“奴婢不懂你的意思。”
宋意欢不再言语,平静地用着晚饭。
正此,府中的张管家提着衣摆赶来,神色紧张,躬着身道:“小姐,方才传来消息,太子殿下是醒了。”
宋意欢眼眸微抬,纤手捏着绛色筷子一顿。
张管家抖着衣袖,“太子若是治老爷罪,宋家真是救不回来了。”
“不会的。”宋意欢看向他,声音柔糯,“父亲没做这样的事,就不怕鬼敲门。”
柳薇轻轻低眉,她是知晓小姐刚从太子殿下那儿回来的,要是治老爷罪,早就治了。
见张管家愁着,宋意欢温和一笑,“是辛苦你了,这府上的事,你多注意就好,其余的事我会去处理着。”
张管家叹道:“是苦了小姐,宋府就您一个人撑着了。”
宋意欢神色淡淡,让柳薇把碗筷收拾下去,她道:“张管家一会去准备些被褥之类,父亲在地牢能用的就行。”
张管家知道她是要去大理寺地牢,这事前两日便有提过了,忙道了声是。
“母亲的药可是用完了?”宋意欢又道:“明日我请了人送来,你记得便是。”
张管家有些意外,见宋意欢神色温和,莫不是卫国公府出面了?虽如此想,他并没多问。
张管家退下后,宋意欢去往怡院看望陆云涟,一路上她步伐缓慢,腰酸不止,柳薇忙扶着她。
陆云涟近来身子一直都不好,加上天寒地冻的,很少能出院子,她气色也不好,正靠在美人榻上。
见着母亲,宋意欢心中难免会委屈,坐在榻旁,入了母亲的怀抱。
宋太医没出事之前,宋意欢时常对二老撒娇,陆云涟并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轻抚宋意欢的长发,苦涩道:“是让你累着了。”
“娘亲。”宋意欢眼眶湿润,泪水抹在母亲的衣襟上,瓮声瓮气道:“明日我可以去见父亲。”
陆云涟心头微紧,颤着声道:“好好,他有老寒腿,此番在大牢里受了刑法,我只怕他撑不住……”
“娘亲放宽心,欢儿不会让父亲出事的。”宋意欢双手将陆云涟抱紧。
陆云涟只能是点首,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微微低眸间瞥宋意欢耳下青丝间的肌肤一抹淡淡红色,她抬手抚去青丝长发。
宋意欢有所警觉,连忙坐起了身,长发垂下胸前,陆云涟微疑地看着她。
宋意欢则起身,眼神有些躲避,“母亲晚上用药了吗。”
陆云涟神色如常,“用过了。”
“那就好。”宋意欢从桌几上取来柑橘,剥去外皮,放在陆云涟的手里,“娘亲好生养病才是。”
“我晓得。”陆云涟看着宋意欢容颜。
她有两个女儿,大女清雅标致,是已出嫁,这小女生得玉软花柔,体娇身软的,近年来出落得越发娇美了。
陆云涟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或许是她病糊涂了,宋意欢自幼胆子小,乖巧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嗯?
第7章 大理寺
夜深时分,东宫寂静无声,寝殿灯火未灭,红木的窗牗半敞,几许寒风吹入进来。
房内正中立着一劲衣男子,他脊背挺拔,腰挂佩刀,正为东宫左率卫魏央。
太子靠着檀椅,神色淡漠,他身着一袭淡金华服,腰系白赤玉佩,桌上斟的茶水正冒着热气,杯具旁是昨夜写的文书。
魏央微低着首,缓缓道:“金喰草,入水后无色无味,中毒者手足酸痛,全身无力,可为废人。”
“唯南境梁国有过此毒,神似甘遂,又极为稀少,此非寻常太医认得出来,当日殿下的汤药里被放的正是金喰草。”
魏央言罢,书房内变得安静,他候着座上人的话。
太子端起茶杯轻抿,开口道:“先盯着仁风堂。”
仁风堂作为京城最为繁盛的药馆,百药齐聚之地,太医院的各类名贵药材,多数是由仁风堂进贡,这里头是有人动了手脚。
太子放下茶水,修长的手指轻推桌面的上的文书,“交于大理寺少卿,那名采药的医士不必留了。”
“是。”魏央应声,上前接过文书,不经意间瞥见太子颈上一抹暧昧的红莓,他匆匆敛眸。
房内安静且冷沉,太子挥手让其退下,魏央将文书收入衣襟中后,作礼退出书房。
太子弱冠之年,无一名妃嫔侍奉在旁,三个月前,不少权臣觐奏,为延绵皇家子嗣,太子应当早日成家。
于此,圣上欲为皇太子择选正妃与侧妃,由此定下薛武侯嫡女,择日颁旨。
穆家世子不知从何处听来风声,太子于画舫游湖之时,暗自前来拜访,怎知画舫失火,二人落水。
太子染寒,回宫后召宋太医诊脉,后得锦宓公主听闻,前来东宫探望,不慎间将药碗打翻。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为不打草惊蛇,太子‘深中毒症,昏迷不醒’,闹得盛京城沸沸扬扬的,皇太子选立正妃一事,圣上也无心再提。
此案正是由大理寺少卿裴子谦主审,外界眼里太子病重之极,实则没有太子的口谕,关于此案谁也不敢妄动。
魏央扶着腰间佩刀,快步消失在听雨别院里。
蛇是没惊到,是惊了宋家的那只小羽雀。
**
翌日清晨,宋府门前的积雪已被清扫于两侧,张管家招呼着小厮将携去寺狱的物件抬入马车,引来不少行人停步多瞧了几眼,也不知宋家这是什么动静。
待到事事备齐,宋家那二小姐从府中缓缓走出,她身披着绒领浅红斗篷,青丝卷发衬得肤白似雪,姝色柔媚。
只是略有些萎靡,以绢帕掩唇小小地打哈欠,泪水盈睫,大有楚楚动人的模样。
宋家出了事,是难为这二小姐走访操劳,疲累如此。
近来宋意欢皆没有贪睡,今儿更是早早起来梳妆,府上的事扰着她,她难得歇下。
天气寒凉,柳薇上前来把粉锦的汤婆子递在她手里头,近来她身子不好,只怕是冻着了。
二人乘上马车,缓缓离府而去,一路上宋意欢皆靠着车壁假寐,好在双腿盖着薄毯,不算是冷的。
昨夜里宋意欢腰身酸累,柳薇学过几手推拿,便给她按揉许久,见她身子上的痕迹,柳薇心疼得紧。
大理寺府门高大,红漆牌匾高挂,一股庄严之气油然而来,身着深蓝衣装的黎术早早在门前候着,身后还有两名护卫。
见宋府马车缓缓行来停下,他便行下台阶走来。
宋意欢下马车行了份礼,随后便跟随黎术入了大理寺中。
与此同时,远处,穆奕随同窗苏尘行过,不经间瞥见婷婷倩影,他截然停步。
“一会儿,我就这文书审批完,咱们就去碎香楼喝酒……”苏尘言语着,见他步伐停下,顺着穆奕的目光望去,得见那抹倩影。
苏尘为大理寺丞,穆奕在刑部当差,二人不算同僚,但时常走动一起。
他望着入大理寺内的女子,笑了笑,“这不是穆世子的未婚妻,为了宋家可真是走访无度呀。”
穆奕微微蹙眉,“大理寺不是严令闲杂人等不得见宋初尧吗,她来这不是白费力气。”
“那可不。”苏尘走到他身旁,说道:“昨儿裴子谦下了话,若是宋家二小姐见宋初尧便放行一次。”
“原来如此。”穆奕收回目光,重新迈开步伐。
苏尘跟在他身后,笑道:“人言道宋家二小姐容貌不俗,气质有加。”
“这回宋家出事,你这家伙是不闻不问的,这裴子谦不像是个兴来就松口的人,只怕现在人家是寻了裴子谦帮忙。”
苏尘自来话多,忍不住多语几句,恰恰又说得穆奕颇为烦躁,道一句不去喝酒了。
虽然父亲卫国公同他言语过,宋家的事不打算出面,待时候过了,好把同宋家的婚约作废。
但想到她还去找了大理寺少卿?竟没找过他一次,穆奕心里不免烦闷,宋意欢以前不是喜欢粘着他么?
**
一路辗转,来到地牢大门前,里头寒气重,一入门宋意欢就感到一阵凉意,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来的臭味。
视线昏暗,黑墙上燃着油灯,牢房里略有杂乱,瞥见挂着的刑具,宋意欢缩了下身子,这里头的人都心狠手辣,屈打成招的事常有。
跟着领头的狱卒行过走道,在一处有窗户的牢房前停下来,只见里头杂草散落,却置办着张简易的床。
宋初尧正坐靠在床上,被褥裹着身体,神色颓靡地嗑着瓜子,虽状态不算好,但也不像被打了的样子。
宋意欢没有细想,连忙提裙走上前去,隔着牢门喊他:“父亲。”
宋初尧听了声,侧首见是女儿意欢,他眼中浮起不可置信,他喜得手中瓜子散落,轻咳起来。
连忙裹着被褥下床,他迈着微颤的腿赶到牢门前,“……意欢。”
周身的狱卒退下,黎术不远处候着,避了二人言语。
宋意欢看着父亲苍白的脸,看得出来,他憔悴不少,两鬓略白,她顿时眼眶红了,又看了看他嗑的瓜子,“……”
宋初尧一手捏着被褥,一手搭着牢框,轻轻道:“牢内狱卒给的瓜子,嗑着暖和暖和。”
他顿了一下,又哽着声音道:“你是如何得进来的。”
“外头得了话,能来见见您,我听闻你在里头受了苦,挨了打。”
宋初尧道:“我没事,就是老寒腿发作,别让你娘过于担心才是,她有心疾。”
宋意欢眼眶里掉下泪珠子,看了看父亲的床和被褥,比起别的牢房要好得多,询问得知,从一入牢,这被褥和床就备上了。
狱卒也还算客气,哪里动用过刑,都是外人瞎说的。
宋意欢听言,低下头抽嗒地轻泣,父亲这待遇和上一世不一样,细细想着,极有可能是太子的吩咐了。
太子是知道父亲是清白的,自然不会为难他,这受刑的话,不知是谁人传出来的。
宋初尧本身从医,来的给他看腿的大夫技艺颇差,这两天用的药是一点用都没有,双腿非但不见好转还越厉,他指点那大夫两次都不开窍,挺嫌弃的。
宋初尧跟着又询问府上近况,宋意欢没同他说卫国公府的态度,和仁风堂之事,把带来的一些棉絮送进去。
宋初尧颤颤栗栗地咳嗽,再怎么说是大牢,还是会冷得厉害,关于案子的事,他同宋意欢说起药方没有问题,不知怎么的碗里就有了毒。
药方后的几味药,宋初尧没写,可偏偏纸上是他的字,这些宋意欢知晓,前世父亲也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切都还不明不白的,有个太监出来揽下所有罪证。
时间不多,父女俩没能说多久话,狱卒便来请人了,宋意欢只能抹了抹眼泪,说了声定会替父亲证明清白的。
随后,宋意欢便跟着狱卒离开地牢,前世来此地,唯唯诺诺的,怕得很,里头的人可没如此恭敬。
宋意欢思绪微乱,走这一趟出来,是松了些心,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疼,一面走着一面轻揉。
柳薇扶着她,问道:“小姐怎么了?”
宋意欢轻轻摇头,道声无妨。
走出寺狱,马车在左侧不远处候着了,黎术神情恭敬,宋意欢敛眉,寒风吹来,她拢着斗篷走近。
转眸间,瞥见身着深蓝锦袍的穆奕站在前方,是在等着她,宋意欢停了下步伐。
穆奕身为刑部侍郎,偶尔会来大理寺也不意外,宋意欢什么也没说,仅是向他行了礼,便要绕过他而去。
穆奕略有蹙眉,他和宋意欢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习惯了她围着他转的感觉。
近日来遇见,她的态度不理不睬,穆奕心里多有不爽快,听着宋意欢要就此绕过,他伸手将她手腕抓住。
宋意欢倏地停了脚步,略有疑惑地看向穆奕,跟在她身旁的柳薇也一惊。
穆奕顿了一下,道:“你去找了大理寺少卿?”
宋意欢微微眯眼,只是轻轻挣脱了穆奕,方才来时是听黎术说起,是借着裴大人的名义入的地牢。
她道:“宋家的事,就不必穆世子关心了吧。”
穆奕脸色略沉,“你这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宋意欢抬眸看向他,“即便我去寻了相助,穆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穆奕哽了下喉,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出面帮你。”
宋意欢道:“卫国公府不敢沾染的事,自有别人出面管,穆世子莫再扰我了。”
穆奕不满她的态度,有些火气上头了,哧了一声:“我疯了才会扰着你。”
说罢,他冷睨宋意欢一眼,拂袖而去。
宋意欢没有回话,漠然置之,身旁的柳薇抿了下唇,她是不明白,如今对穆世子,包括国公府,小姐的态度转变之大。
宁愿去见太子,也不愿去往卫国公府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21:25:36~2020-06-07 14: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章 高烧
从大理寺回来,兴许是今日寒风吹得紧,宋意欢头痛欲裂,心知母亲只怕是早早在等着她带消息回来,忍着身子不适便往怡院去。
陆云涟刚把药碗放下,便见女儿入门来,她忙起身问道此行可遇难事。
宋意欢行上前把母亲搀扶住,揽着人坐下,她面容上带着笑容,陆云涟见此安定不少。
有着太子的人引路,何人会为难得了她。
宋意欢将宋初尧的情况同陆云涟说后,陆云涟松了口气,这么久来难得露了次笑脸,她是怕宋初尧在牢中受了刑,着了寒一个扛不住就没了。
好在她怕的这些一一都没有。
宋意欢见母亲安了心,便让人端来晚饭与陆云涟同用。
陆云涟吃不得辛辣,上的都是些清淡的苏菜。
用食时,宋意欢频频揉着太阳穴,神色略有不佳。
陆云涟端着秀小的碗,看向女儿,面颊透着淡淡的粉,眉目精致。
忽语重心长道:“你近来似有些不一样,若有了什么事,定要同为娘说。”
宋意欢抬眸见母亲的眼神,心间略有慌乱,她嫣然而笑道:“欢儿能有什么事,娘亲你莫乱想不好的。”
陆云涟望着她片刻,抿唇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出了怡院,宋意欢把张管家寻来,庭院的走道间,她语气柔雅,“父亲在狱中尚不打紧,你去告知姐姐一声,以免她担忧。”
张管家忙道:“这就让小厮过周府走一趟。”
宋意欢轻轻颌首,张管家顿了一下,想着东宫里那金贵的主子,又道:“咱们可需递份拜贴去东宫?”
宋意欢额头发着烫,捂额的手微顿,道:“太子尚在病重,去了也是烦扰,宋家势小,怕是还会惹他厌烦。”
张管家应了声是,便就此退下。
行径回到闺房,宋意欢身子愈发滚烫,撑不住险些倒下,柳薇连忙扶着,屋里丫鬟手脚慌乱,幸好家中退烧的药材还够,让丫鬟将药熬上。
撑着困累喝过药后,宋意欢浑浑噩噩地躺在榻上,被褥捂得严实,薄汗满额,声音轻柔:“莫去同母亲说,免得她担心。”
上次没彻底好,这回发得更重了。
柳薇用热帕擦去她的汗水,回应道:“小姐安心歇着,旁的事莫去想了。”
宋意欢合上双眸,精致的面容火红着,胸口闷得发慌,香汗浸身。
……
夜半深寒,宋府四处昏暗安静,唯有南苑的屋子灯火未灭,摇曳不定,一抹玄金色的身影行过曲折的走道,悄然无息。
宋意欢昏昏沉沉,在被褥里捂出一身汗水,衣衫尽湿,直到三更时分才渐渐退烧,
深夜里,屋子的门被轻缓地打开,来人步伐沉稳,缓缓行到榻前。
玄明色的衣袍称得他高大贵气,修长的手掀开幔帐,挂于床侧,行径轻缓。
李君赫坐于床榻旁,凤眸凝着榻内的人,
宋意欢紧闭着双眸,里衣单薄且湿,细汗从她额角滑落下来,睡得昏沉且不安稳。
他揽袖探去,手指轻触她的额头,肌肤柔嫩,带着淡淡的烫意。
此刻屋外传来脚步声,柳薇端着热水入门,瞧见坐于榻上的太子,猛地一惊,险些将热水弄洒一地。
李君赫略微侧首,淡漠地瞥向她,眸色里带着冷沉。
柳薇慌张地将热水放下,仓惶跪地磕首,太子殿下怎么在小姐房间里?
她刚开口:“太子殿下……”
便被他一声莫吵断了话语,柳薇顿时噤了声,不敢妄动。
李君赫环顾房内四角,又瞥了一眼柳薇置在地面的铜盆热水,用不大的声音道:“为何不设炭炉。”
柳薇低着首,声线略慌道:“小姐不让设,说是府上需拮据些。”
这屋内气温仅仅比外面好上一点而已,寒凉得紧。
“以后房内皆设上炭火。”李君赫道:“她若有异议,便说是孤的口谕。”
柳薇一愣,连点着脑袋,“哎…是。”
李君赫神色不改,目光回到宋意欢身上,白皙的侧颈,细汗缓缓滑落……
“出去候着。”
他的声音清沉悦耳,却没有多少情绪。
**
不久之后,炭火同热水一起送了进去,里头烛火通明。
柳薇挺着脊背候在门口,宋府自来人少,太子何时进来的?这会不会太有悖礼数了。
寒风轻吹,她打了个哆嗦。
屋里渐渐回暖,炉里炭火燃得正旺,宋意欢靠在太子怀中,长发被汗浸得微湿,贴着白皙的后背。
干净轻柔的热帕擦拭着她身上汗水,单衣轻薄落下肩头,这身子温软玉香,肌肤上前两日留的吻迹还没消去,香艳且诱人。
宋意欢睫毛轻颤,迷糊间能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清净身子,动作轻柔,只是这婢女的肩膀可真宽厚,倒是像太子似的。
宋意欢不太安稳,似玉般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小脸轻轻蹭着李君赫的颈窝,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不过已退烧不少,身子没之前那般烫了。
李君赫手掌扣在她腰肢上,将她汗湿的单衣脱下,放在一旁,宋意欢半睁了眼,慵懒地瞧向抱着她的男人,意识有些恍惚。
二人对视着,大眼看小眼,宋意欢迷迷糊糊地用手指轻轻戳太子的俊脸,含糊道:“他怎么在梦里……”
李君赫微微蹙眉,谁在梦里?
宋意欢轻哼了一声,声音甜糯糯,李君赫用帕子擦去她额头的薄汗,冷着声开口:“不是让你在别院等孤吗。”
宋意欢没什么力气,半着阖着眼,如撒娇一般呓语道:“欢儿得回府……”
李君赫薄唇微抿,倚着她的耳畔,语气放温和了下,“岂是不听话?”
不听话,他不过回宫一趟,她便自行跑了。
宋意欢不回他话了,依偎着他又昏沉过去,忽觉太子的手中的湿帕,一点点地擦拭着她的身躯。
李君赫轻托着宋意欢,将汗湿的单衣扔在一旁,他可不曾伺候过谁,尽用在她身上了。
宋意欢脑子迷迷糊糊的,直到身子汗意被擦净,被太子压在榻上啃了唇瓣,才渐渐意识过来。
她小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被吻得有些麻麻的,双眸懵懵地跟李君赫对视,“太子殿下...”
李君赫轻睨着她,轻轻扬唇:“认出来了?”
宋意欢低下脑袋,显然还有些不知所以,却见自己赤着身子,心头噔的一下发抖,小手推着李君赫的胸膛想要逃,只怕他要做那类事。
奈何这男人力气又大又重,病着的她哪斗得过他,宋意欢双眼水汪汪的,学着儿时的模样同他求饶,“太子哥哥......欢儿不要...”
落在李君赫耳里,痒了他的心,压着声线道:“孤不动你,你莫惹火孤。”
随后耐着性子,寻来干净的衣衫给她穿上,
宋意欢瞧着他,一点点乖巧下来,期间太子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
换好衣衫后,宋意欢钻进锦被里,已然分不清为何太子会在她的屋里,如是做梦,快睡醒才行。
李君赫坐于一旁,轻扶额角,腹下余温阵阵,若不是念着她,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
片刻后,柳薇被叫进来收拾热水时,太子衣袍整齐,神情淡漠地坐在梨木椅上,旁边桌面上有一杯喝过的茶水。
床榻里的宋意欢睡得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薇动作利索,很快就将水端出去了,低着首不敢声张,主子的事仅她一人知晓。
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宋意欢病得无力,迷迷糊糊地又陷入困倦中,太子入了榻,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幽香。
长夜漫漫,宋府寂静无声。
烛火未熄,李君赫敛眸,任由宋意欢枕着他的手臂,他轻轻揉了下高挺的鼻梁,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夜半寅时,宋意欢尚在安稳睡眠,他便已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吓人
第9章 请柬
翌日出了暖阳,洒在屋檐积雪上,散着淡淡的光。
宋意欢转醒时已是辰时,撑着身子坐起来,床幔遮掩着光线,并不显得刺眼,她的高烧早已退去,只是头还是些许的昏沉。
夜里的事彷佛像做了场梦,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身上尚有淡淡的汗味,这让宋意欢不是很舒服,便让柳薇备上热水沐浴更衣,下榻时还是有几分无力的。
屋内一如先前的模样,但宋意欢总觉得有人来过,柳薇向来嘴巴牢靠,关于太子的事,极少会提起乱说,兴许也是怕这个人吧。
宋意欢面朝浴桶趴着,任由柳薇揽着她的长发清洗,热气腾腾而上,她问道:“太子何时走的?”
柳薇手顿了一下,探身过来些,轻声道:“寅时,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奴婢昨儿都要吓死了。”
宋意欢微微抿唇,心里得确认的实质感。
是不知太子为何会来,真是她使得他生怒了?
宋府的丫鬟小厮少,到了她的院子更甚,以太子的实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问道:“可有让人瞧见?”
“没呢。”柳薇摇了摇头。
宋意欢微微闭眼,便不再问下去。
对于夜里的事,也不知是何来的胆子戳太子的脸,昨夜他眼神仿若要把她拆来吃了,这般凶恶,宋意欢想想都是后怕的。
沐浴之后,丫鬟端来汤药给宋意欢喝下,旁的瓷碟里盛着蜜饯果脯,色泽丰润。
她如此病着,在柳薇的坚持下,只能在府上歇息着,正好父亲尚安,暂且可以放下心来。
先前父亲受过鞭刑,伤痕满身的消息,只怕是太子放出来给她听的,为的是现在这般局面么?
药碗放下后,宋意欢含了颗蜜饯解去口中的苦涩。
盛京城内白雪皑皑,冬日里出了暖阳,天色看着不是前几日那般阴沉了,已是年底,宋意欢只望除夕之时,能一家人团聚,与父亲同过。
牢狱里为宋初尧诊病的大夫换了个医术稳妥的,这事是那日探望回来的路上,宋意欢同黎术轻轻提了一句,隔日便换了人。
一连几日过来,积雪融不少,这反而是最冷的天。宋意欢除去往怡院探望母亲,便是在屋里细读医书杂志。
自从上次在太子夜访过,再无来过消息,正好歇着养养身子,不必左右奔走去见他。
关于前世太子中毒之症,她一直都弄不明白,而今生他为何身子无恙,宋意欢也不敢多问,惹他心疑。
托张管家寻了几本古籍医书查看,父亲写的药方,宋意欢见过一眼,别的不提,为了他清白,她也要弄清那药方中究竟有何不对。
屋檐的雪融得所剩无几,冬阳透过窗牖,照着香几上的盆景。
宋意欢坐靠在罗汉床上,双腿盖着薄毯,低眸看着手中医卷,睫毛纤弯卷长,娇唇红润。
旁的炭火微弱,柳薇去将敞着的窗牖关上,不禁念叨一句:“小姐,这天冷风大,怎又将窗牖打开了。”
宋意欢些许抬眸,“屋里有些闷。”
“奴婢是怕你又着病。”柳薇走近过来,往炭盆里添了些炭。
话语间,屋外起了脚步声,张管家走了进来,躬身道:“小姐,卫国公府来了人。”
他神色带喜,宋意欢听言却蹙了眉,“所为何事?”
张管家道:“说是探问夫人来,送来不少良药补品。”
一旁的柳薇瞧着自家小姐,默不作声,这卫国公府来得晚了。
宋意欢微顿,淡淡道一句:“晓得了。”
她将医书一角折上,合好置在桌几上,起身同张管家出了屋。
卫国公府能出面来人,除了是那不闻世事的穆老夫人晓得了什么,那便是不久后穆奕生辰宴,只是今生的宋意欢不挂记在心上罢了。
前世借着穆老夫人的名义前去,因为父亲未出牢狱,在宴席上她受尽欺辱,精心为穆奕绣的香囊作为生辰礼,被他扔入暖炉烧成焦灰。
**
宋府正堂,卫国公府来的管家袁贵正坐在椅上用着暖茶,两侧是候着的小厮。
不远处的桌面上摆放着珍品补药,人参灵芝,出手着实阔气,穆家家大业大这点东西不过小意思。
宋意欢信步走近,尚未说什么,袁贵放下茶杯,吐了些茶叶,“呸呸,这是什么茶啊,味都没有。”
这话说得不大,正好入场的人皆听得到,几人也皆变了变神色。
袁贵侧首故作瞥见宋意欢到来,拂着衣摆,站起身来,“我到以为会见到宋夫人,出来的原来是二小姐啊。”
这袁贵正值壮年,是个十足的狗腿子,前世宋意欢去往国公府,没少着他明里暗里的轻视。
姿态傲然,不过是个跑路传话的。
宋意欢睨一眼他放下的茶,也懒得与他多费礼节,只是对张管家道:“夫人刚喝药睡下,一桩小事不必去惊扰她。”
她顿了一下,这才对向袁贵,淡淡笑道;“今儿是什么破败天气,竟害袁管家跑宋府一趟,晦气。”
还以为宋意欢会上来和他赔礼换茶,上来却是嘲了一句不好的。
袁贵蹙着眉,“二小姐这话说的,我等是不待见了?”
“哪的话,我这意思是操劳袁管家辛苦了。”宋意欢缓缓坐下,柳薇替她斟上茶水。
袁贵眼色沉了沉,许久不见,这二小姐的嘴倒尖了不少,国公府近来不闻不问宋家,也不看看宋家成什么样子。
要不是听穆老夫人执意,这才好心跑这一趟,她还倒有脾气了。
国公府上穆老夫人,年近八十,时常记不住事儿,也记不住人,是有些痴了,偏偏就记得这宋意欢,念念不忘世子同宋家的婚约。
多日来,府内上下是丝毫不提宋家的事,也不知是谁在老夫人多嚼了话语,非得让人来宋家慰问。
不久后世子的生辰宴本就办得不大,来得皆是熟络之人,老夫人非得要把这宋家二姑娘也请上。
袁贵不再与宋意欢多口舌,从衣襟里寻出一张檀色请柬,“七日后,我家世子生辰宴,老夫人说是要见见二小姐。”
宋意欢瞧着那张请柬,嵌着朱线,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装饰,便让柳薇把请柬接下。
“真是沾了老夫人的光。”她淡淡开口,不见得有高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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