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段

昨日落的霜雪还没化,也无人清着道,因为并没有多少仆人小厮。

宋家算不上什么权贵,世代从医,是祖上积了德,立过功,先皇恩赐,这才有了宽广的府邸,只是如今败落了,没多少下人,显得有些空寂。

母亲心疾缠身,一直都用着治心疾的药,到了冬寒,更容易发病,如今父亲又出了事。这府中仅有的几个下人,便调去她院子里了。

宋意欢到怡院时,屋内有着淡淡的药味,母亲正靠在罗汉床上喝着药,面色苍白。

母亲名为陆云涟,是陆家庶出三女,算不上受宠,陆云涟见宋意欢入门来,这才提了几分精神,紧张地询问着那周女婿怎么说。

宋意欢微顿一下,安抚道:“说是得等等几日,母亲切莫心急。”

周家前世分明是出面相助了的,可如今却推脱了,是有人特意下了话。

陆云涟愁眉不展,这家中就宋太医这一个顶梁柱,皇帝自来如此看重太子,栽培有加,若是太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宋太医那脑袋哪还保得住,这下盛京城里人人可不就是等着太子苏醒来么。

宋意欢轻轻拍陆云涟的手,温和一笑道:“我改日走访寺卿大人一趟,母亲安心养病便是。”

陆云涟轻叹,知意欢是动起陆家这面心思,可她在陆家时都没什么立场,如今哪有如此容易的。

就此,宋意欢便不再与母亲提此事,只是让她安心,在怡院用过午茶,宋意欢才离开。

在宋府的游廊中,管家跟在宋意欢身后,轻轻开口道:“小姐,夫人的药是不够用了,老爷出事后,仁风堂就断了药……”

陆云涟用的药理,一来多费钱财,二来盛京城内仅仁风堂有。

这仁风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馆,其中的少堂主便是宋太医以前的学生潘闻,太子喝的药出了问题,自是早早与宋家撇清关系。

宋意欢步伐微顿,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她侧首瞧管家一眼,淡淡回应:“我知晓了。”

**

回到闺房里,宋意欢若是以往这时候,她是要补眠的,可却让柳薇把汤婆子换好热水,寻来斗篷披上。

柳薇见此,忙道:“小姐又是要出去?”

宋意欢系着衣带点首,柳薇道:“你是一刻不得停歇的,小姐身子要紧啊。”

宋意欢轻扶额头,从她手里接过汤婆子,“现在我如何歇得住。”

柳薇瘪了嘴,她是心疼自家小姐,几日来就没停过,她轻声不满道:“这样下去是要累坏的。”

宋意欢什么也没说,瞥她一眼就出了房间,府前备上马车,便往仁风堂去。

仁风堂是上了二十年的医馆,不仅各类药材齐全,更是常供珍贵药材给皇室,在盛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年老堂主本是向送儿子给太医令严褚求学医理,却遭严褚婉拒,正逢宋太医风头正旺,转而便拜了宋太医为老师。

马车在仁风堂前停下,身着檀色斗篷的宋意欢便落下车,瞥望一眼那红漆牌匾,门面端庄大方,行的却是忘恩负义之事。

正堂宽敞,里头有着淡淡的药材香,座座药柜抽屉上写着药名,金掌柜正打着算盘,见有人入门,刚扬声喊了客官二字。

见来者是宋意欢,立马就变了脸色,让屋中伙计都退下去,这可是艳绝盛京的小美人,可谓是天姿国色,姝容媚丽。

此番宋家出事,多少男人就等着卫国公府抛了同这小妮子的婚约,将她收入房中肆意把玩。

他家少堂主是时时挂记着这小妮子,就怕她不多来来。

金掌柜收起算盘,开口道:“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宋家二小姐,今儿怎来了仁风堂。”

宋意欢并未立即应他,环顾了堂内药柜,从衣襟里掏出一张药方,走上前去递于他面前,“麻烦掌柜的抓几副药。”

金掌柜只是瞥了眼药方,并没有接过它,为难道:“二小姐说笑,如今还有谁敢给您抓药呀,万一出什么岔子,可是要将仁风堂牵累的。”

宋意欢抿了下唇,“你好好瞧瞧这方子,哪儿会出什么岔子,此是用作治心疾的。”

金掌柜道:“这是我们少堂主的吩咐,我等可不敢违背。”

宋意欢捏着药方的指尖微微泛白,顿了片刻,气不过,掩唇轻咳几声。

伴在她身旁的柳薇,道:“可莫忘了当初你们少堂主拜于我家老爷为学生时作的恩情,今时怎可忘恩负义。”

金掌柜笑了笑,“恩情?这卫国公府不也欠着宋家恩情么,怎不见他出来照顾宋家半句。”

“你!”柳薇气恼,却被宋意欢按住了。

金掌柜看向宋意欢,这模样生得着实玉软花柔,眉目间带着淡淡的酥意,就连他都难免动上心思。

他戏谑道:“这要说情,还得二小姐亲自同我家少堂主说说情,少堂主素来是心疼美人的,这要是得开了金口,您还怕抓不到什么药吗。”

宋意欢蹙着柳眉,心中几分厌恶,将药方折好放入衣襟里,缓缓道:“好一个落井下石,我是记得了。”

言罢,她睨了金掌柜一眼,拢着斗篷离开,身姿轻盈。

出了仁风堂,宋意欢身形略有不稳,柳薇连忙扶住她,“小姐……”

宋意欢扶首轻揉,什么也没说,双眸低垂着。

柳薇搀着她上马车,口里一连说了仁风堂好几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2 06:11:33~2020-06-03 12: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章 争执

仁风堂求药无果,宋意欢又相继走访了几个药馆,是开不出这几味药,即便是开得出也不敢拿药给她。

宋意欢满心疲惫,只能是先回府再寻别的法子,断药此事,前世是因她走往了卫国公府,最后穆老夫人出面,这才得以解决。

只是如今,宋意欢自是不想再去求取卫国公府,能解决她此刻燃眉之急的,就只有听雨别院的那人了。

她是不解太子为何没有深中毒症,莫不是于前世他就没有病重,这细想来,宋意欢又觉得不对。

父亲得他开恩出狱时,她与他见过一面,面色苍白,体虚无力,重咳不已。

宋意欢自小熟读医书且通药理,是不是装病,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倒是现在的太子才是装病的那个。

除非冥冥之中有人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如是她能重生,这并不能代表没有其他人也重生了。

那么除了她,还有谁呢,能够改变太子毒症之事,莫不是他也……

想到此,宋意欢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太子心思深重,若是有前世的记忆,必定是避开下毒一事,寻出用毒之人。

这人本身就深于城府,前世只是因身疾而远离盛京,如今得了前世记忆,岂不是一一除去阻碍。

不管太子为何瞧上她,总之摆在宋意欢面前的,没有几条路能走。

宋意欢坐在闺房内的榻上思来想去,心中的怯意越发浓重。柳薇而后端来的晚饭,她也没胃口吃,尝过几口便放下了。

柳薇见此,劝她多吃些,莫饿坏身子。

宋意欢仅是摆摆手让她将东西撤下,便入了榻歇息,望着房内的灯火,心沉如石。

幼年初见太子,不慎放走他喜爱的金雀,后遭他恐吓,更是恶狠狠地放话,要将她关入笼子里,幸得父亲将她接回家。

她忘不去的是临走时,太子看向她的眼神,如同下一刻便要把她抓来一点点吃进腹中,骇人且可怕。

果不其然,太子十岁成童礼那日,父亲携她前来参礼,却被太子逮到机会报复,偷偷将她关在东宫的寝卧里,说是不准走。

吓得宋意欢哭泣不止,直到傍晚黄昏,父亲请了皇后娘娘出马,才把她找到,带回家中。

这个人好像从小时候就想把她抓起来,只是前世的她,满眼都是穆奕,看不见太子的意图。

宋意欢自小闺阁礼数森严,且最重名节,前世都不曾同男子有过半分越礼之举……

***

近来雪停,长街上百姓游走,盛京首都,烟柳画桥,繁华似锦,城内厚雪未化,也掩不去坊间的热闹景象。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陆府前,便见一婢女下来后,从车里扶出一个姝容柔媚的女子,正是宋意欢。

她身披绒领斗篷,微卷的长发及腰,肤白似雪,抬眸望一眼陆家的牌匾,便让柳薇去将尚酒提上。

冬日是越发寒凉,大牢里湿寒气重,父亲那身子骨哪比得上年轻气壮的时候,宋意欢自是坐不住的。

上一世有周林文帮衬着,带些被褥东西照顾着,可如今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便送了拜贴去到大理寺卿府邸,却遭了回绝。

听闻大理寺卿好酒,幸在宋太医也是个懂酒之人,府中正藏得有几坛尚酒,只好拾掇着带上往大理寺卿府邸来了。

宋意欢来到门前,犹豫再三,抬手扣响大门。

片刻之后,便有家丁来开门,宋意欢上前便报了姓名。

那家丁将她打量一番,回道:“我家老爷说了案子未定,不见宋家之人,宋小姐请回吧。”

随后那家丁不再等她说什么,便把府门关上了。宋意欢抿着唇,半句话说不出来,柳薇看她一眼,“小姐……”

是吃了闭门羹,行人停驻回望,一眼便认出那门前之人,近来盛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宋家的事。

有看热闹的人,也有不怀好意的人,多的是人惦记着这位娇人儿,都求到陆家来了,看来这卫国公府是铁心不顾宋家。

当初时常走动,宛如世交,如今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了。

宋意欢垂下眸,瞥了一眼带来的好酒,只能是退出府前,纤弱的身子显得有些不稳。

待马车离去后,陆府前恢复平静。

宋意欢回到车厢里,眉目不展,柳薇将汤婆子递入她手里暖暖,踌躇再三后,道:“小姐要不走一趟卫国公府……”

宋意欢轻睨向她,忽然马车猛地抖动了一下,她重心不稳,猛地一下撞到额角,一阵疼痛。

柳薇连忙去扶她,宋意欢的额角撞得一片红。

马车也停下了,柳薇护主心切,张口对外面的车夫道:“怎么使的马车!这城内道上,轱辘还能磕到石头不成。”

车夫撩开帘子,看了看宋意欢,连忙道:“姑娘莫气,不是小的错,不知是何人掷石砸车轱辘轴。”

听此,宋意欢提裙行下马车,外面行人来来往往,车底下果然有一岩石,轱辘轴被砸坏了。

车夫道:“马走得急,没看清什么人。”

“什么人这般缺德!”柳薇气道。

宋意欢紧蹙着眉头,盛京城地界宽广,走回去得要半时辰不可。

不远酒肆中,一紫衣男子信步走来,扬声道:“今儿真巧,还撞见了宋家二小姐。”

宋意欢寻声望去,那男子身形略胖,生得端庄,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是仁风堂的少堂主潘闻。

宋意欢撇开脸,并不想理睬于他,只是给了车夫银钱,领着柳薇便要走。

那潘闻随即就让人拦住她,笑道:“这好不容易遇见上,不如潘某去那酒肆叙叙旧再走,好说宋太医也是潘某的老师。”

宋意欢打量他一眼,道:“这倒不必了,我同你没什么好叙旧的。”

她声音柔,说起话来轻轻的。

“不妨一会儿,潘某让自家马车载宋小姐回去。”那潘闻不依不饶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宋意欢。

早几年拜在宋太医门下时,就见过此女,别看宋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府邸,这小女儿养得可真是娇滴滴的,腰肢纤细得不行,近年来是越发娇美了。

前几日她去了趟仁风堂,他没撞见,今日是撞见了,哪还有让她走的意思。

宋意欢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便越过他而去。

潘闻堵着她的道,说:“宋家如今是什么样人尽皆知,用不了多久可就没了,总有你求爷的时候。”

宋意欢道:“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潘闻自来是横行霸道惯了,有些恼怒,一把将宋意欢的手抓住,“你今日是不给爷面子了!”

二人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四周人的围观,议论不止。

“你松开我家小姐!”柳薇上前就去扯潘闻的手臂,却遭他一把推开。

宋意欢被他捏得生疼,女子力气哪儿争得过男子,硬是遭他往酒肆拖去。

正此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仁风堂什么时候这般蛮横无理了,当街强抢女子!”

话落,潘闻停住动作回首看去,只见身后站着的正是世子穆奕,身着一袭青纹华服,剑眉星目,气宇不凡。

而在他身旁还有一粉裙女子,婷婷玉立,娇容清纯,此乃是薛武侯嫡女薛渝言。

薛家早年随皇帝征伐反前韩太后霸权,功绩赫赫,府上有嫡长子薛黎,而且嫡女薛渝言幼年时与家人走失,而在年十三时被从乡下寻回。

穆奕曾在三年前秋猎时意外受伤,正是得了那时刚回京的薛渝言搭救,穆奕便对此女一见倾心。

这些事,宋意欢前世自是清楚,只是因为懦弱,加上薛渝言总是一副温柔心善的模样,她皆不敢对此有什么不满。

见来人,潘闻顿时松开了宋意欢的手,笑道:“穆世子哪的话,不过是和宋小姐寻个去处叙旧,你莫不是忘了宋太医是鄙人老师。”

穆奕望向宋意欢,她微微垂眸,小脸苍白,轻轻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并没与他对视。

宋家出事这么多天来,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宋意欢,仍旧娇美,但似乎瘦了许多。

宋意欢眼眶红红的,惹人心怜,冷道:“家父没有你这个学生,宋家人人避之,用不着潘少堂主攀这份关系。”

穆奕走上前,站在潘闻面前,“宋意欢再怎么说还是本世子婚约之人,可容你随意欺辱?”

潘闻忙低下首来,就当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是鄙人失了分寸,穆世子切莫往心里去,鄙人这便离去。”

说罢,看了看宋意欢,领着小厮离开,人群渐散。

宋意欢瞥望穆奕一眼,“多谢穆世子相助。”

穆奕顿了一下,顾及薛渝言在身旁看着,他不耐:“当街与人拉扯,我是怕你损了我国公府的颜面。”

“宋姑娘没事吧,我都快吓死了。”薛渝言上前,愤愤道:“那种人真是太可恶了。”

宋意欢抬眸看向她,不得不说薛渝言很会利用自己面貌清纯的模样,或许他人的欢心和同情心。

可这种虚伪的模样,宋意欢早已看够了,只得故作微笑回应她:“无事。”

福了下身示意告辞,宋意欢带着柳薇离开,自始至终多说半句话,她现在满身疲惫,不想同他们虚情假意的言语。

穆奕微愣,有些意外,原以为以宋意欢的软性子定会哭着朝他诉委屈,明明泪水就在眼里打转了。

是长脾气了?

薛渝言瘪了瘪嘴,瞥了一眼宋意欢的背影,轻轻道:“宋姑娘对我怎么如此冷淡,都不理我…”

穆奕哧了一声,“不必在意她,还真是扰了我的兴致。”

……

与此同时,远处的街道口停着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安静沉稳,不惊扰任何人。

车厢内宽敞,衣着淡金华服的男子,眸色深沉,透过半掩的车窗,凝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而后他靠于厢壁,单手搭在桌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显得有些不耐烦。

马车缓缓行驶,离开了街道口,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什么时候来找孤,孤不香吗?

第5章 研墨

十一月十三,寒风凛冽。

传言宋初尧狱中受鞭刑,伤痕累累,闲杂人等不得探望,宋府上下皆人心惶惶。

隔日当晚宋府侧门处,一辆马车冒着霜雪直奔城南青鸣坊,无人可知。

盛京城冷寂寒凉,地界一望无际。

……

夜色昏暗,别院寂静,只有沙沙的落雪声,万物沉睡,云雾深沉。

一小厮抬手提灯,行在曲廊之中,寒风吹得手中灯笼摇曳,几次险似熄灭。

在他身后跟着个身披白绒斗篷的女子,二人步伐平缓,她拢了下衣领,沿途的微光掠过面庞,芳容柔媚,樱唇欲滴。

宋意欢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风吹得她胸前的卷发微乱,就连手也冰凉着。

直到越过拐角,小厮在一间雅阁前停下,里头灯火阑珊,他推开花纹扇门,对身后的人恭敬地道声请字。

宋意欢停顿片刻,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选择了这一步,轻抬绣鞋走入雅阁。

此间有内外两室,外间候着婢女,上前来将宋意欢的斗篷摘去,里头一袭淡粉白衣,搭织锦马面裙,衬得身姿窈窕,端正雅致。

房内设有炭炉,暖和自在,宋意欢深吸一口气,缓缓绕过垂坠着的檀色帏幔,进了里间。

左侧立着一座嵌玉屏风,青纹案几上摆放笔墨纸砚,陈铺的宣纸上有墨笔在滑动,一勾一勒皆干净利落,拈笔的手指修长好看。

宋意欢停在屏风前,见案几上之人,心绪微乱,这一回没有什么猛禽在,她却仍是忐忑不安。

只见太子面容清隽,正襟危坐于榆木椅上,他轻瞥一眼来人,墨色笔尖微顿。

宋意欢福身行礼,轻轻道:“太子殿下金安。”

父亲狱中病重,她只能借着夜色前来。

太子视线落于文书,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来,只是淡淡道:“过来研墨。”

他衣袍扣得整洁,一丝不苟,端正沉雅,无意间流露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宋意欢缓缓走过去,局促不安地停在太子身旁,还是有点怯场。

案上砚台的墨半干,几滴清水入砚,她揽袖捏着墨条,谨慎地重按轻推,低眸不敢看他写的内容。

太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专于笔下之事,房间内安静得只有研墨声。

不知过了多久,砚台墨水渐成,宋意欢放置好墨条,太子提笔蘸墨,忽然道:“想好了么?孤要的。”

他没有抬眸看她,宋意欢一顿,知晓是他在提那日的事,如今的她别无选择。

与其腆着脸去求卫国公府,不如求取太子庇护宋家,为的家人安在,也为的自己。

太子乃为东宫之主,国之储君,她若是有朝一日借太子翻身,卫国公府欠她的,便要一一找回来,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前世种种,她明了不争不抢,什么都不会留给她,往后抛去这胆小怯懦性子,她想成为人上人。

宋意欢心里想着狠话,小心翼翼地看太子一眼,顿时她又有些怂,轻轻道:“嗯……”

太子眼眸微抬,并未回话。

宋意欢在他身旁站得难耐,便想往后退一点,刚动了下脚,只听他道:“别动。”

随即半僵在原地,略有紧张,纤手不自觉地攥起马面裙。

太子少言寡语,英俊肃正,不少闺中待嫁的贵女心许于他,偏偏她怕得要死。

李君赫放下笔,将写好的文书合上。

他往后靠了些,侧首看向宋意欢,目光淡漠,“很怕孤?”

宋意欢差些就点头了,又忙道:“没有。”

李君赫挑眉,睨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卷的长发搭着肩,他伸手揽住宋意欢的腰肢往怀中带。

宋意欢呼吸一窒,跌坐在太子腿上,迎面皆是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龙涎香,心中惶恐却不敢妄动。

“日后习惯便是了。”

太子说起话来,宋意欢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细微震动,她脑子懵懵的,一双清瞳愕然望着他。

见此,李君赫微微勾唇,漫不经心道:“太医院留方有出入,宋初尧清白未定。”

宋意欢眨了下眸,听得出他的意思。

她柔手抚上他的肩膀,声若蚊蝇般道:“…臣女愿侍奉殿下,只望殿下开恩让家父脱离牢狱。”

李君赫的手掌握着那纤细的腰肢,薄唇贴近她的耳畔,淡淡道:“那便自己脱了。”

他的口吻不容人反驳,宋意欢脸颊当即绯红起来,太子凤眸微沉,并不会给她回旋的意思。

就像他说的要一个漂亮且听话的……

踌躇片刻,宋意欢低着头将衣口解开,来这里,她早预料会发生什么,她攀他的权,他图她的色,各自所需。

淡粉上衣从玉肩上滑落,最后掉落在案几底下,唯留下轻薄的抹胸,裹着盈盈可人的柔软。

宋意欢白皙的肌肤透着粉,卷发垂至腰间,她不好意思再往下解了,坐在太子腿上,怯怯地望着他。

李君赫却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地等着她。

他越是如此,宋意欢便越如坐针毡,第一次与男子像这般亲近,能感觉到他手掌在她腰后的存在感。

顿着片刻后,李君赫略微低眉,语气温和道:“你要如何侍奉孤,把孤看出花来?”

宋意欢喉间哽了一下,只好攥着他的衣襟,试着亲亲太子的唇,柔软酥润,她没做过这种事,更别说是要对着这个人。

李君赫微顿,不满足于此,指尖端起她的下巴,攻占而入,气息强势。

宋意欢瞳仁微张,很快软了身子,他的手抚上她身背的丝带,轻轻扯开,身前软盈便失了束缚。

前世时好像太子身边没有过什么女子,仅是有传言他心仪薛渝言……

屋外雪如鹅毛,寒风不减,候在外间的婢女早已退下,唯有暖炉里多了几块炭火。

宋意欢的双手被太子反扣于腰后,迫使她挺起胸来,颤着声道:“太子殿下…”

她呼吸稍促,胸口微微起伏,亵衣上绣着睡莲,丰盈饱满。

李君赫托着宋意欢横坐在身前,“嗯。”

宋意欢身子粉粉的,心尖颤得厉害,就连声音也柔柔媚媚的,“以后会给意欢名分吗。”

她虽比不上什么侯门嫡女,但宋家历来风范端正,也是个正经门第,这种自弃名节的事,更何况与卫国公府婚约在身。

她不甘只是禁.脔,更不想是。

李君赫凤眸微敛,在精致的锁骨处留下个漂亮的红梅,勾唇道:“你能有什么理由同孤谈这个。”

宋意欢微僵了下身子,撇开脸颊,不过是求一份保障罢了,若太子玩够了,抽身而退,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会怎么回答,她有预料过,公事公办罢了,女子名节之重,她是把自己的清白卖给别人,可为达到目的,付出些手段也是必要的。

“可以给你。”李君赫揽着她的裙摆,露出纤煺,他压低声线道:“跟了孤之后,离你那未婚夫远一点。”

她满眼皆是穆奕,他不喜多年了。

此时桌案上的灯火已燃去一半,宋意欢搂着太子的肩膀,面颊红扑扑的,衣缕被褪去。

直到那东西抵着她,宋意欢心头一跳,靠着太子的肩,瞥见那尺量,还没开始,吓得眼泪簌簌掉下来,太子不得不哄着她。

宋意欢素来怕疼,哪儿受得住这个,奈何腰肢被紧扣着,可到最后房内皆是她的轻泣声连连。

候在屋外的婢女都听得到,声音又娇又媚又可怜,听雨雅院,寒雪渐轻。

房内香艳直至夜半,从桌案再到床榻,烛火燃到了底,夜色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4 14:48:40~2020-06-05 14: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章 回府

待到辰时,雪渐渐停下,天地间已是一片白茫茫,清冷寒凉。

暖炉里炭火熄灭不少,房内有着淡淡的暖意,藏在锦被下的宋意欢睡得沉,安稳地依偎着身旁的男子,呼吸平稳。

他揽紧她柔软的身子,低首闻见淡淡的女儿香,片刻后,太子撑起身将帏幔撩起,不再温存下去,也没有将她吵醒,替宋意欢掩实被褥,便离了床榻。

少了一人的存在,榻内变得有些空落,宋意欢蜷着身子,睡得乖巧可人,暖炉里被添了几许炭火。

清晨宁静,直到午时,候在外间的婢女入门来,隔着帏幔轻唤了几声。

账内的人被褥捂得严实,她睫毛微动,转醒而来,眼眸带着惺忪,轻轻应了一声嗯,声音里还带着柔媚,直让人心头一酥。

宋意欢轻轻撑起身子,一阵酸痛袭来,如同要散架一般,不免蹙了下眉头。

只见白皙的肌肤上红痕点点,锁骨下有着淡淡的牙印,昨夜的画面历历在目,宋意欢面庞泛起粉来。

榻外的婢女已被来帕子与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婢女名为清莲,谨慎聪慧,做事利落本分,本是东宫的宫女。

帏幔被撩起挂在两侧,清莲上前去搀扶宋意欢,见她身子上的痕迹,连忙低下头,不敢声张半句。

宋家小姐身子娇,太子殿下着实是折腾得有些狠了。

宋意欢眸色微敛,心头难堪不已,除柳薇之外,不喜遭别的婢女伺候沐浴,奈何自己难以起身,只得是由清莲扶着入了浴桶。

宋意欢的长发被挽起来,双手搭在干净的浴桶上,热水萦绕而上,舒缓着身子。

清莲用葫芦瓢舀着热水淋在她玉洁的后背上,宋意欢则是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听言,清莲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将花皂和药膏放在宋意欢触手可及的地方,便退出了房间。

宋意欢望着花皂略微失神,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便撑着身子从浴桶里起来,用过药膏,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随后黎术入房来,身后的婢女端着一碗汤药,放置在桌面。

梨花木椅上垫着柔软的绒褥,宋意欢坐下来,瞧着碗中的汤,不必等婢女说什么,她便知晓是什么。

以太子的身份,自然眼里容不得沙,是不会让她多出什么事来,的确,眼下宋家不安稳,对于她来说,借子母贵的事很值得。

如果太子昨日没有说会给她名份的话,为了宋家,她或许真会这样做。

宋意欢端起汤药,垂眸缓缓喝下,太子身为储君,以后多的是女人,她得了他这一个保证,就够了。

黎术让婢女将碗端下去后,端来清淡的粥食,恭敬道:“太子殿下说宋姑娘身子弱,就在宅子里再歇两日回去。”

里间床榻的被褥已换了干净整洁的,昨夜残留的气息早已消散。

宋意欢问道:“殿下…可还在宅院里?”

黎术应道:“殿下今早回宫了。”

“太子怎么说。”宋意欢轻声道。

黎术躬着身形,“到时老奴会引宋小姐入大理寺的。”

“劳烦黎公公。”宋意欢微抿唇,“明日便去吧。”

未等黎术回话,她便去寻斗篷披上,“宋府事务多,也不作歇息了。”

言罢,宋意欢步伐轻缓地离了雅阁,黎术见她坚持,只好命人前去备上马车。

***

积雪堆积,空巷无人,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在宋府门前停下,轱辘轴上沾满霜雪,马匹呼出白气。

车门打开,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从里头下来,踩着梅花凳,她面带轻纱,发上流苏微动。

宋意欢小手微凉,敲了两下窄小的侧门,开门的人是柳薇,见来人是她,松了口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昨日柳薇随宋意欢到了别院,就被她叫回去了,这一夜担心不已。

宋意欢入了门,这边是宋府后院,她清了下嗓子,询问了些琐碎的事。

柳薇提道:“夫人和管家都还不知晓昨日你不在府里。”

宋意欢点首,“嗯。”

柳薇还是听出宋意欢步伐有异,瞥见她耳下的痕迹,哽了下喉,“小姐……”

宋意欢看向她一眼,将斗蓬拢了拢,略有不自然,柳薇自也明了什么。

回到闺房后,宋意欢换下衣裳,用了杯茶水,困乏地入了床榻,身子的酸疼感一直未减。

意欢

金泉阅读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未提供资源上传、存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