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

作者:暮阿洋

文案

宋太医最小的女儿宋意欢,是艳绝盛京的第一美人,但却胆小怯懦,极为嗜睡,与那卫国公府的世子自小有着婚约。

怎知宋太医因药方之误,致使东宫太子中毒昏迷,而后被关押于大理寺地牢。

这宋家本就高攀不起卫国公府,这下又出了这事,卫国公府对此不管不问,盛京人人等着看这场退婚笑话。

**

东宫浴间内,那本该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靠于浴池,神态淡然地瞧向那容色娇艳的美人,她怯怯发抖地掩藏在浴水中,不敢看他。

活了两世,才明了这东宫太子惦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ps:

1.冷脸偏执大灰狼VS贪睡怯懦小美人

2.1v1,双洁,女主重生

3.女主前期胆小怯懦了一点,后期会甜狠。

一句话简介:太子惦记她很久了

立意:携手共进退,共成长,热爱生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君赫,宋意欢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vip强推奖章

前世宋意欢因懦弱而受尽屈辱和诋毁,半生悲惨,最后死于未婚夫与他人的婚堂之上。所幸一朝重生,而后为救父亲脱离牢狱,不得不依附于她最怕最胆怯的东宫太子,成了他的金丝雀。为保护自己所看重的人,她决心借太子势力翻身成为人上人,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印象中凶恶又冷漠的太子,实则欢喜她两世了...本文基调轻松,人设自然饱满,情节紧凑,引人入胜。讲诉了一件从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女主从胆怯到信任男主,二人共进退,共成长,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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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罗雀

冬至三九天,半夜里落起细雪,天地间一片清寒,一早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整洁简朴的宋府曲廊内,碧衣婢女手中捻着红织锦斗篷给宋意欢披上,二人步伐微急。

婢女柳薇道:“近来转寒不少,小姐莫把斗篷忘下了。”

身前的倩姿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点头拢着斗篷,那垂至腰间的微卷长发轻晃,身姿窈窕,气质有加。

这正是宋家二小姐宋意欢,一手琴曲和精通医理,名艳盛京城。年十七,风华正茂,人人称宋家小女天姿娇容,是盛京之首,无人再可比美。

可性情胆小怯懦,是个嗜睡无度的主儿,自小与卫国公世子穆奕有着婚约,便也劝退了不少上门提亲的人。

宋意欢低着眸,葱白的纤手把斗篷衣带系上,容色绝美,却柳眉微蹙,出了那事,在这宋府里也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柳薇瞧着她的神色,试着宽慰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宋意欢抬抬眼皮,微叹一声,娇美的小脸绷得死死的,这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宋太医误写药方,其中一味甘草反甘遂,毒性之大,谋害东宫太子,被押入大理寺候审,事情未调查清楚前,不得放出。

前些日子,盛京城人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便是当今太子与卫国公世子在游廊画舫争相薛侯千金,不慎跌入湖水一事。

正如此,太子李君赫伤寒,命宋太医前去东宫看诊,这才出了这类事。

于宋家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这甘草反甘遂,可为禁忌,宋初尧身为太医署医师,多年行医,又怎会犯此等低劣的错误。

宋家世代从医,祖上跟随开国皇帝征战,医术高明,曾受过先皇赐匾妙手回春四字,却到了父亲宋初尧这一代已呈落败之象。

太医署由太医严褚为太医令后,父亲更只是一个医师罢了,此番出事,母亲心疾又犯,便卧了床。

想到此,宋意欢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寒风吹得她发上流苏微乱,走到府前时,门口早备好马车。

宋家有二女,长姐宋月沁早已出嫁,正是许了正六品下大理司直为妻,此人名为周林文。

如今姐姐正怀胎六月,出行不便,母亲卧病,这会儿她便是要出门寻往长姐夫家。

若能同姐夫求取个机会,见押入狱中的父亲宋初尧一面也是好的,更也是安了母亲的心。

这落雪寒日的,柳薇搀扶着宋意欢上了马车,车厢内也是那般的寒凉,她拿了薄被轻轻盖在腿上。

盛京城长街上霜雪已被清理于两侧,马车摇摇晃晃,宋意欢双手微凉,心事重重,身边的柳薇也沉默着。

唯有宋意欢知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昨日醒来时,她精神恍惚许久,才不知所措的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回到正值十七岁的这年。

没有嫁与卫国公世子穆奕之前,却又是太子病重之后,来不及提醒父亲药方一事。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在上一世里,父亲写错太子药方,关押于大理寺牢狱整整半年,随后查出药方是被人调换,从大牢中出来时人已是羸弱之象,更被削去太医一职,宋家也就此彻底落寞。

宋意欢微微低着眸,她自小性情胆小怯懦,什么都做不了,前世的不争不抢更让她受尽苦难,半生悲惨。

这马车并不宽敞,反而是窄小得多,时不时有寒风吹进来,柳薇上前去把车帘掩实,坐回来时,小心翼翼道:“如今太子病卧于榻,昏迷不醒……”

说着,她瞧了瞧宋意欢的容色,“若真没了法子,小姐要不走一趟卫国公府,好歹两家人也是有着婚约的。”

听言,宋意欢抬眸轻睨柳薇一眼,前世她也是如此想的。

她同卫国公世子有婚约,这是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过来这么多天,卫国公府连个慰问的人都没来,这立场显而易见。

他们这场婚约是宋家高攀了。

宋意欢开口道:“宋家如今人人避之,卫国公府更不会招惹咱们这麻烦,去了怕也是招人鄙夷,幸灾乐祸的人多了去。”

柳薇瘪了嘴,“当年穆老太太不也欠着老爷人情嘛。”

宋意欢则不再瞧她,道:“莫再提卫国公府了。”

柳薇听此,不好再言语下去。

此时冬日万物落寞,枝丫上的雀儿冻得瑟瑟发抖。

穆家位高权重,祖上曾是随太上皇征战四方的开国元老,封为卫国公,承袭至今已是三代。

当年皇帝与韩先太后之争时暗中给予军阀补给,功绩赫赫,放眼京城这般权重之家寥寥无几。

若不是十二年前,穆老太太突发急病,寻遍百医,不得病愈,幸获宋太医医治,这才定下了这场婚约。

穆老太太名为穆翠英,年轻时女将之风,英明慈善,奈何如今已是年迈之际,不闻窗外事。

卫国公近年来越发低看宋家,意欢及笄之后,迟迟未成亲,这穆家是有了婚约作废的意思。

这些宋意欢一直都懂,却从不曾介意,即使穆奕从未对婚约做过表态,也知他心向侯府千金薛渝若,她仍旧一心只想嫁与他。

偏偏她不信同穆奕青梅竹马,怎会比不起仅几次见面的薛小姐。

但事实证明,她是输了,前世的自己胆小懦弱,愚蠢至极。

宋家出事之后,如柳薇说的那般,她去寻了卫国公府,遭的是冷茶冷食,等上几个时辰才见着的卫国公夫人,话语难听得只让宋意欢心怯得手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穆奕更是轻轻一句听与父上吩咐,回拒了宋意欢的求助,最后是惊动了深宅中静养的穆老夫人。

唯有老夫人慈明善意,解了宋意欢的难堪,可毒害东宫太子,不是寻常小事,老夫人早已不理事务,只得了卫国公一句竭力,而后不了了之。

宋意欢也成了京城勋贵口中的笑话,遭尽了未来夫家的嫌弃和诋毁。

直到得了太子开恩,父亲脱了死罪,从牢狱内出来,本以为会等来卫国公府的作废婚约,怎知来的是穆老夫人令穆奕亲自来赔礼至歉。

而东宫太子也因此久病成疾,毒性之深,不得已之下前往岭南求医,因此废太子择立二皇子一说闹得沸沸扬扬,宋家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穆家也算是念老夫人的颜面下,几番相助宋家,待事态算是平息下,宋家也没了曾经的光辉,对于宋意欢来说家人平安,已成了唯一的安慰。

穆奕并未是冷情冷意的,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时常会走往宋家,只是那婚约一事,不闻不问。

直到半年后,来下了聘礼,卫国公是给了宋家台阶,而她身为一个女子,若被国公府退婚,莫说丢去她的声誉,往后更无好人家来府上说亲,对于宋家也是颜面丢失的事情。

面对着穆奕的容颜,她选择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因为自己的怯懦无力,还有对穆奕的爱慕。

前世的她却自认为一切都是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然而不是。

聘礼下后,怎知穆老夫人撒手人寰,喜事成丧事,穆奕守孝三年。

为此宋意欢足足等了穆奕三年,穆奕则在守孝期间同薛渝言情深意重,没了穆老夫人庇佑,她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不久之后穆奕与薛侯千金订下亲事,而她被诬陷与人和奸,一夕之间人人唾弃,不贞不洁,同淫.贱等词汇安于她头上,更让宋家蒙羞。

母亲为此气极而终,父亲悲痛欲绝,穆奕新婚在即,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国公夫人同薛渝言串通一气,两大士族联姻,皆大欢喜,她宋意欢什么都没有,成了其中阻碍,任人宰割。

不甘再受辱的她在穆奕大婚之上自刎而亡,为证清白,血洒婚堂,即便是死也要晦气了他们的大婚。

……

细雪飘零,马车缓缓停在高门府邸前,外面的车夫提醒道:“小姐,周府到了。”

宋意欢回过神来,如是这般,这一世定护好家人,不可再屈辱的活着,只是父亲入狱已发生,这使得她再次陷入困境。

婢女柳薇将车帘掀起,下车后搀着宋意欢,府前的红漆门正关得掩实,周府虽比不起国公府,但姐夫周林文好歹也是大理司直,总是要来一趟试试。

宋意欢在门环上敲了两下,里头的家丁开了门,打量她几眼,便把人请去侧堂,下人斟上热茶,宋意欢这才得热热冰凉的手。

走这一趟只怕是为难了长姐,虽说周家待姐姐自来很好,毕竟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宋意欢是厚着脸皮来麻烦长姐的夫家。

片刻之后,只见裹得掩实的宋月沁疾步走来,面容娇俏,却带着急色,她小腹隆起,有婢女搀扶着,在她身旁正是姐夫周林文,长得一表人才。

还未落座,宋月沁便忙询问母亲的情况,宋意欢自然是往好的方向去说,犹记得前世就是借着姐夫的职务之便,才得去见了狱中父亲。

几句言语之后,宋月沁也知晓意欢来此的目的,随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周林文,等着他的话语。

只是这一次,他掸掸衣袖坐下,神色几分无可奈何,开口道:“这上头得了话,谁都不得见宋太医,这是死命令。”

听言,宋意欢微微一愣,这话和前世不一样。

宋月沁探身道:“夫君不是说可走走后门,与狱里同僚通融一番吗。”

“这今儿上头不就刚下了话么。”周林文瞥了一眼宋意欢,莫说上头发了话,这家中父亲说道着宋家这事儿,少去沾染上,莫惹了一身腥。

他为难道:“我即便是有心也无力……”

三人停了话语,气氛变得有些沉,宋月沁侧身抹起眼泪,“好好的,怎会招惹这等祸事来。”

周林文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员,在大理寺哪有什么话语权,话都到此了,谁也不想被牵连。

宋意欢抿下唇,“我自是相信父亲是清白的,这案子还没定,去狱中见了莫不是也招人猜忌,不见也好。”

说罢,她起了身辞礼,“叨扰姐姐与姐夫了,意欢这便回去了。”

宋月沁见此,瞥了下周林文,心里过意不去,却又无可奈何,出了嫁的女子自是需听从夫家的意思。

见意欢离去,她开口道:“记得母亲与大理寺卿陆大人是有几分关系,虽然远了些……”

柳薇重新给宋意欢披上斗篷,此时又下起了细雪,外面寒风阵阵。

母亲同大理寺卿陆元澈是堂兄妹关系,京城士族陆家,但母亲并非嫡出,当年又只是个三小姐,陆元澈为长公主所出,鲜少亲近陆家,这关系远了不止一些。

宋意欢听着姐姐的话语,只能应声:“嗯。”

宋月沁顿了下话,转念又道:“若实在不行,卫国公府……”

“姐姐有孕在身,就莫操心此事了。”宋意欢将她的话打断,“大理寺自来公正廉明,定会还父亲一个清白的。”

宋月沁不再言语,宋意欢轻抚了下她的手,便转身退出堂屋。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先做后爱,不喜勿入。作者俗不可耐,俗气得很,想看纯真的柏拉图式恋爱,我这里没有,不是爽文,只是甜文,别在西瓜里找桃吃,自讨没趣,不喜就及时止损,你不待见我,我就不待见你。

男主很疯狂,外冷内热,女主越宠越娇。

第2章 太子

从周府出来,盛京城里已是雪落千里,视线白茫一片,未带油纸伞,宋意欢冒着霜雪回到马车中。

掸去斗篷上的霜雪,宋意欢略感乏累地侧靠于车壁,微卷的长发搭着秀肩。

马车缓缓行在回府的路上,因冬寒刺骨,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这一趟出来,兴许是受了些凉,头在隐隐作疼,宋意欢少了些精神,父亲的事扰着她,近来四处走访,未曾睡得安稳,这会儿怕是犯了困倦。

婢女柳薇替她将薄被往上盖严实了些,出门时也没带什么汤婆子,小姐自来身子纤弱,容易乏累,冻得发冷不少。

马车行驶的咿呀声伴在耳边,宋意欢半睁着眼帘,昏昏沉沉,心绪却未曾平下,只是不解为何姐夫行不得那狱牢里的方便了?

大牢内的狱吏自来狠厉蛮横,手段之毒,犹记前世得机会见到父亲时,已是受尽刑罚,满身伤痕,之后便病下了。

宋意欢等不了半年,只盼早日让父亲脱离罪名,离开大牢,如今深知人性凉薄,人人都巴不得往宋家踩上一脚。

想此,她抬起纤嫩的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如画般精致的眉目间带着疲惫,如今该怎么办,岂是又要去求穆家……

意识昏沉间,马车转动的轱辘突然停下,车夫拉了马缰,宋意欢转醒,倦意散去几分。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女柳薇上前去询问:“发生何事了。”

车外开口回应却不是车夫,“敢问里头可是宋家二小姐?”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们被拦了马车。

柳薇去推开车门,帘子撩起后,只见车前站着三个身形挺拔的侍卫,为首的那人着一袭宝蓝色劲装,发覆细雪,正探身询问。

宋意欢拢着斗篷领子从车厢里探出身,疑惑着地打量着几人,此时霜雪愈烈,寒风阵阵,吹来一片细小的雪花在她眼睫上。

“正是。”

那人随即便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子邀二小姐城南一叙,望能前往。”

他面容眼熟,话语间口中漫着白气,衣物用得也是上乘的料子,腰间挂的是白金细坠,倒像个皇宫当差的。

柳薇在一旁替宋意欢问话道:“你家主子是何许人。”

那人淡然一笑,道:“我家主子,竹贤公子,二小姐认得。”

竹贤……

宋意欢僵在车间,捏着车帘的手攥得紧了些,眼前人的白金坠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乃为东宫太监黎术,她幸得见过。

盛朝太子名李君赫,字竹贤,记忆中那人的容颜浮现于脑海。

车前的马匹冻得打着哆嗦,街道无人,清冷且寂静,黎术扬唇浅笑,意喻明显,是非去不可了。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宋意欢脑子清明不少,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亦是冷的,也亦是生了怯。

东宫太子,宋意欢自小避而远之,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分招惹,这位太子在她的印象中素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此刻他应是卧病于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上一世自刎时弥留之际,她躺在一片红色的喜堂中,阖上眼的最后一眼,也是此人急匆匆到来,有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凶恶眼神。

……

城南的听雨别院,人稀幽静,天色阴沉,唯有落雪声淅淅沥沥。

在曲折的游廊之内,宋意欢步伐轻缓,她双眸略微出神,鼻尖冻得淡淡发红,侧首看向庭中残雪,落在刚清扫过的地面上。

前头领路的是方才来请人的宦官黎术,别院地界宽广且清净,长廊幽深,一色的白墙黛瓦。一路走来不见多少下人,不在东宫,是私下会见。

这一切都不一样,在上一世太子并没有差人来召她,这使得宋意欢心中忐忑不安。

“太子近来身子可养好了些?”思虑万千之后,她仍是将话问出了口。

太子身份金贵,如是要因父亲之罪迁怒于她,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前头的黎术步伐未停,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之停顿了一下,道:“宋小姐近来四处求访无门,可为劳累之极?”

宋意欢微愣,黎术则继续道:“宋太医同奸人蓄谋毒害储君,罪行滔天,即便清白,那也难过脱身。”

说言,他回首看了宋意欢一眼,“今儿太子殿下有心传宋小姐会见,宋小姐可莫错过机会。”

宋意欢道:“殿下可还在昏迷不醒?”

黎术则淡淡一笑,“那便要看宋小姐怎么想的了。”

那便是醒了,宋意欢微抿唇,不敢再问,思索着他的话语,盛京八大家,除去卫国公府,她能求之人寥寥无几,已到山穷水尽之地。

略感寒凉,她抬手拢了一下肩上斗篷,头疼未减,有些昏沉。

“殿下这几日脾气不好。”黎术细瞧她一眼,娇颜精致,唇红欲滴,这般绝美整个盛京城都没几个女子能比。

他回了目光,话语里有几分暧昧道:“总要有个人多哄哄才是。”

听言,宋意欢捏着斗篷衣领的手轻顿,转而轻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不知在想什么。

穿过游廊,东进一间正房,黎术停在做工精细的房门前,瞥了宋意欢的贴身侍女柳薇一眼。

柳薇自是会意摘去宋意欢肩披的斗篷,候在门口。

黎术便领着宋意欢入雅间,里头袭来阵阵暖意,拐过戏蝶屏风,便闻见檀香,清淡幽长,铜色暖炉燃着炭火,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正上中是一处长榻,两侧的帷幔垂落着,幔中是有一身影在歇息。

房内左侧的金丝楠架上立着一只身长两尺的苍鹰,羽呈黑白相间,有力的鹰爪却不见锁链牵制,气势威武,见有人入房来,锐利的目光直视过来。

宋意欢不曾料想有猛禽在房中,险些惊出声,她步伐生怯,停在相隔甚远的位置。

东宫太子偏爱饲养猛禽,牵狼擎苍是常有的事。

不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宋意欢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攥着裙带,粉嫩的指尖可见在细微的轻颤。

十二岁那年,她应皇后的召见入宫问安,回去时在御花园,撞见太子牵恶狼归宫,惊得不慎跌入池鱼中。

池水不深,被捞出来后,慌乱不已的她揪着太子的衣摆,颤着身子大哭不已,最后满身潮湿地被他提去东宫。

刚换好干净衣裳,葵水来了,初潮又疼又怕,躲在东宫的寝室里不敢出来,直到太子破门而入,见到被弄脏的血色。

果不其然,那少年黑着脸,用可怕至极盯着她,只让宋意欢哭到发颤,素来女子月水污秽,可想而知,必会遭他记恨。

那少年的眼神如同就要拆了她的骨头,兴许他还会吃人。

于是那日的下午,她被太子捏红了脸蛋,哭着被罚喊了好几声哥哥,而不远处是那凶恶的白狼正候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仿佛她若不听话,便要成白狼腹中之物。

抽抽嗒嗒地哭到最后,宋意欢倚着榻迷迷糊糊睡着,她生性胆小如鼠,虽不知后来怎么回去的,但为此大病了一场。

自此极少再有入宫,嗜睡的她多数在闺房内补眠,鲜少再走往什么宴席和诗赋会……

此时的雅间内,苍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意欢身上,使得她胆寒不已,仿佛又如那年。

黎术见宋意欢站在屏风旁边不敢移动,并未勉强她,只好自己走入帏幔里去递话。

黎术上前几语后退下,于此,帷幔内的那人坐起身,宋意欢远远地透过幔纱,可见那人身影高大挺拔,气宇非凡,带着生来就该被人顶礼膜拜的气场,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宋意欢轻瞥一眼便低下脑袋,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这个总能使她生怯的人,即使前世他重病缠身,也能让她一避再避,她不会识错……

只见太子摆了下手,房内的侍人以金杆挑起帷幔,挂在两侧的柱钩上。

宋意欢福下身,道:“宋意欢见过太子殿下,见殿下.体安,臣女甚为欣喜。”

长榻上之人并未发话,他身着的一袭淡金华服,紧束劲腰,佩戴血玉佩,榻侧有一紫檀桌几,摆放的是清酒与几碟小菜。

由于宋意欢低着脑袋,又相隔甚远,她只得见他的衣摆,嵌着玄边,不带一丝褶皱。

太子似在打量她,气氛有着微妙的凝固,直到清沉的声音响起,“过来。”

语气淡然,又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感觉,宋意欢僵在原地,她胆子小,不远处的锐鹰似虎一般,如何过去……

太子瞥见苍鹰的存在,微微蹙眉,又一言不发。

这种沉寂的气氛是最让人难安的,宋意欢低着眸,踌躇不前,如此僵持着。

“是要孤过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显然有些不悦了。

宋意欢略有慌张,比起那猛禽苍鹰,还是更怕榻上之人。

她轻轻迈开脚,生怕招惹猛禽,缓缓走到榻旁,在太子腿侧跪下来。

他衣摆整洁,气场之重,却又压得宋意欢微屏呼吸,便下意识抬眸看他。

只见太子正半靠着榻枕,左手随意搭于膝盖,他面容冷峻,细长的凤眸正俯视着她,与印象中的冷颜相差无几。

宋意欢面庞略烫,袖下的指尖轻颤不已,她知道这是一种本能的胆怯,却没有收回目光,则是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

两侧候着的侍从皆深低着头,房内安静,楠架上的苍鹰转动着脑袋,百无聊赖。

太子面不改色地望着身下的宋意欢,容颜精致似画,美眸似水,微微泛红,仿若下一瞬就能哭出来。

他忽然开口道:“宋家门可罗雀,人人避之,如今还有谁帮得了你。”

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感。

宋意欢微屏呼吸,今早受凉,身子几分无力,此刻有些撑不住了。

她晃了下昏沉的脑袋,道:“父亲宋初尧敦厚本分,为太子殿下请脉行医数年,岂敢下毒谋害殿下,望殿下开恩。”

太子微挑眉稍,并未立刻回话,目光落在宋意欢的衣口处,肌肤白皙如脂,身段姣好,玉软花柔。

手掌覆上她纤秀的肩头,使得宋意欢不知所以地望向太子。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隔着衣纱轻轻摩挲着,暧昧之极,缓缓道:“孤要一个漂亮且听话的金丝雀。”

听闻太子年至弱冠,东宫无一名妃嫔侍妾。

听闻太子心怡薛侯千金,为其不慎落湖?

宋意欢僵住身子,意识有些恍惚,此话何意?

忽然不远处的苍鹰扇动起翅膀,发出一阵响声,宋意欢犹如惊雀,慌张地看向那猛禽,如似要朝她扑来,紧绷的心弦如被崩断。

“我…我……”

一阵无力感袭来,她昨夜未眠,转眼间宋意欢趴在太子的腿上,失去意识。

见此,李君赫神色微沉,随即将人抱入怀中,手指轻触她泛红的脸蛋,触感柔糯,体温偏烫,她是着了寒。

他转而又冷睨不远处的苍鹰九霄,命侍从将其带走,自是将鹰散养的,也不知它何时回的屋子,倒是把宋意欢吓着了。

面对主人斥责的目光,它颇有灵性地挪动了下,低着鹰头,如似晓得自己犯了错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不近女色?是哥哥在等你长大。

第3章 病归

昨儿雪落一日,夜里才停下。

那威猛的苍鹰被黎术关进铜笼里,放在偏房中,这下是哪儿也去不了。

别院的雅房中灯火未灭,大夫先前来过一趟,不久后便退下了,里头倒是叫了冷水。

身形颀长的男人立榻前不远处,单手负于后,面无情绪地凝视着榻上女子,沉默不语。

宋意欢睡得昏沉,额头上覆着湿帕,出了一身大汗后,面颊的红晕退散不少,只是紧锁着眉,轻轻启唇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君赫微微蹙眉,他知晓她口中轻呓的是谁,卫国公世子穆奕。

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雅间,候在门口的黎术跟上来,“殿下,宋姑娘……”

李君赫神情冷淡,瞥了一眼他,漠然道:“先送回去吧。”

黎术躬了下身,“喏。”

房间内的宋意欢仍意识不清,不安稳地侧首,额头上的湿帕滑落,不过一会儿,便有侍女换上新的帕子。

前世种种亦如梦魇,昏沉之中,宋意欢仿佛回到了濒死前的场景,她躺在血泊之中意识弥留,指尖在地面无力地转动。

穆奕从惊谔再到颓然倒下,声音颤抖说她不该如此,要她别死……

那她该如何,她的一生毫无意义,唯有这一件事是她最有勇气的时候。

模糊的视线之中,本该远在岭南的太子疾步而来,一如既往的冷厉,还有一如既往的戾气。

这人啊,她从小都害怕,怎么连瞥的最后一眼都是他…

***

听雨别院出来的马车留下的两道雪辙,早有人清扫干净,悄无声息,仿若无人来过。

冬日严寒,一夜寂静。

待宋意欢苏醒来时,已是晌午,轻薄的床帏遮了光线,被褥盖得很厚实,她撑着身子坐起身,头还在昏昏沉沉的。

候在床榻前的柳薇听了动静,她则上前将帏幔撩起,“小姐可好些了?”

宋意欢面色尚在苍白,失神片刻,头还在隐隐作疼,她抬手轻揉额角,之后扫视房内一番,暖炉里燃着炭火,才意识到是在宋家。

她有些发愣,记得此前是在城南处的听雨别院里,“我怎么回来的?”

柳薇挂好帏幔,思索着,才道:“是得人护送回来的,夜里人少。”

她话说得简洁,回来前黎公公正告过,这事不得声张什么。

听言,宋意欢心绪微沉,理回了些思绪,所以说她见了太子,还有他的话……

片刻之后有丫鬟端来汤药,柳薇轻轻道:“可莫再受凉了。”

宋意欢心间如压了块石头般沉重,她不是个蠢笨的人,要一个听话的金丝雀显然是她。

盛京不少权贵府上养得有禁脔,瘦马,这已是秘而不宣的事,太子身为皇长子,位高权重,即便要是如此也不例外。

“方才张管家来问您,这会儿又回去了。”柳薇应道,“你病归一事,奴婢都不敢同夫人说。”

宋意欢没回话,接过药碗吹凉便喝下了,柳薇端来装蜜饯的碗,用过之后便穿上衣裳。

柳薇替她梳发时,宋意欢瞥了眼房内的炭炉,宋家如今入不敷出,亦是需多拮据些,她轻轻道:“这炭火便往母亲房里送便可。”

柳薇瞧着她微白的脸色,“小姐你这还病着呢,还是身子紧要,省得又着凉。”

宋意欢微微垂眸,道了声无妨。

可偏偏柳薇不听,之后还将一热好的汤婆子放在她手中,多披了件外衣,这才往怡院去。

意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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