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段

第59章 路途

夜幕而至, 延长平整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带刀刺客, 盖檐挂着一盏防风灯笼,勉强照明,延伸下去的道路皆是灰暗。

马车越发远离盛京城,往未知的方向驶去。

宋意欢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着, 卷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 手腕被勒出了淡淡红痕, 神经也一直紧绷着。

车厢内还有两名刺客, 那个带面纱的女子坐在宋意欢的对面,夜幕宁静, 只有马车行走声和路上的虫鸣声。

从盛京城出来, 旁人替她将手臂上的刀伤简单的包扎之后,这女子便靠着车壁歇息,双眸疲惫, 似乎操劳了很久。

片刻之后, 女子终于醒来,睁开眼瞥了宋意欢一眼, 随即便推开车窗查看外面夜色。

见她醒来,宋意欢再次问道:“要带我去哪?”

这样的问题不是第一次问, 坐在车内的这两个刺客一言不发,没人能回答她。

女子轻睨宋意欢, 指尖挽到耳后面纱, 冷淡回道:“旲山。”

她不再避讳地将白色面纱取下来,是一张温雅婉丽的容颜,婉丽得让宋意欢熟悉。

宋意欢心绪微沉, 她深蹙着眉,略有意外,“薛渝言......”

从坐上这辆马车开始,她便一直在观察她的眉目,越发神似薛渝言,细想就连声音都相似。

或许早就猜到了,所意外的只不过是她能如此不避讳地揭下面纱。

薛渝言淡淡地看着宋意欢,手中把玩着面纱,平静且疲惫,为了旲山一事,她已整夜没有合眼,开口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动手杀你的。”

宋意欢微微眯眼,不得不承认薛渝言隐藏很深,常日温婉的模样之下竟身怀武艺,前世所看的,仍旧只是她的表面。

蓄谋毒杀太子,动手擒拿太子妃,她的目的比宋意欢想象得更大,“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渝言将面纱折好又展开,故作轻描淡写道:“你是堂堂太子妃,太子这般看重你,自然是拿你去换人。”

怎知此次祭祀是太子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们出手行刺,而后太子于旲山设伏,裘野南境等人被困日暮山峡,与太子鏖战两日。

一日前探子才得机会传书回京,告知众人已被太子于旲山反将一军,被困山峡的不止只有假皇子裘野,还有薛家长子薛长毅。

以此看来,薛家以完全暴露,薛武候已在暗中准备撤离京城,逃往南境。

裘野那个匪徒的性命,她不在乎,大费周章地把宋意欢抓来,只是为了薛长毅。

薛渝言指尖攥了攥面纱,心绪深沉,她决计不会让薛长毅死的。

宋意欢抿紧唇,太子殿下临走前曾与她提过,旲山会有一战,此去惊险。

她能猜到旲山的事了,若非是薛渝言的相好出了事,她不会如此紧张,这么说来太子那边一切顺利。

宋意欢思虑着,故作疑惑道:“旲山换人...?”

薛渝言静默着与她对视,宋意欢愁下眉头,怯懦道:“不管你是为了换什么人,恐怕你弄错了,我这个太子妃不过名存实亡,太子素来善于伪装,所谓看重的言论不过是装出来的,你就算把我抓去,在利益面前,太子自是对我置之不理的,我这次怕是死定了。”

薛渝言眸色微暗,素来相传,宋家二小姐胆小怯懦,照她近几个月里的观察来看,宋意欢如似改了性子,可没什么胆小怯懦,花招倒是不少。

薛渝言哧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太子若是不看重于你,还会命两名暗卫护你?”

东宫暗卫仅有十五名,是出了名的一比一高手,白日里她与其中一个相斗,险些被他抹了脖子,若不是她早有防备擒来陆云涟。

见她没信,宋意欢微顿,不再接下文,车檐挂的灯火微弱,透过车帘的缝隙露进来。

马车内外皆有刺客,赶往旲山需要两日路程,她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即便是逃脱,身无分文,在这样的荒郊野地,根本无人可求助。

昏暗中,薛渝言开口道:“你跑不了,用不着想花招,你这张脸这么好看,我不介意给它划上两刀。”

宋意欢指尖微凉,手腕被绳索勒得生疼,看着薛渝言的神情,活了两世才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她可真失败。

宋意欢故作镇定着,缓缓道:“你不是薛渝言,真正的薛家小姐死了。”

薛渝言挑了挑眉梢,神情意外地看着宋意欢,她往后靠在车壁上,看来她的底细已被查明?

透着微弱的灯火,眼前的宋意欢,容貌绝色,比起她来更为艳绝,或许从一开始她没能撩拨盛朝太子,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存在,比起她来也更为美艳。

薛家与岭南叛贼勾结,待太子回京后就会暴露得体无完肤吧,薛家大势将去,不过除去薛家,朝廷中还有藏在地下的暗河。

薛渝言把面纱放入袖中,冷笑道:“我姓韩,薛家不过无名之辈。”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安排入京的细作,薛家与她不过是合作,最终还是听取南境那群人的指使,朝中各族游走,更重要的是以色.诱君,却次次折损于太子。

南境起义迫在眉捷,容不得她在耽搁下去,身为储君的太子必须死,因为与国公府有牵连,时常走络国公府,世子穆奕成了她招呼来去的对象。

此次她应该弃旲山,退出盛京才是最为保险的,但她放不下一个人。

灰暗的官道中,马车颠簸行驶,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宋意欢再次询问她的姓名,薛渝言则啐道:“你是想打听我什么?”

就此话语终结,宋意欢侧首靠在车壁上闭目思索,京中没人敢用韩姓,而在二十年前,韩家乃为盛朝一大士族,朝中上下遍布韩家人,无人敢招惹。

这种局面的原因所在,是当时太后韩长殊携幼皇李泽垂帘听政,以致群小当道,朝中重臣皆为韩家旁系, 朝政**,到最后太后妄想自封为帝。

而后废太子李墨于辽西起兵,历时五年打入盛京城,韩太后被废太子砍去头颅,韩家沦为罪臣,凡为韩姓之人统统施以斩刑,不留活口。

宋意欢微微蹙眉,薛渝言说她姓韩,这里面可有牵连?

****

去往旲山的路上,薛渝言这人着实谨慎,不仅时时让人监视着宋意欢,还时常派刺客沿路防范是否被人尾随。

而捆住宋意欢的绳索从未松开,那绳索较粗,磨得她的手腕破皮渗出血丝,着些汗水,火辣辣的疼,她也始终没有机会割开绳子逃跑。

好在薛渝言认为她仅是个闺秀之女,不识武学兵器,未曾检查她身上是否藏有利器。

那把袖刃也一直藏在宋意欢的手臂中,这让她不敢高挽衣袖,而等待机会。

期间得见薛渝言停下马车,查看旲山而来的飞鸽传书,似乎假皇子同薛长毅还在山峡内苦苦支撑。

在临近旲山之时,宋意欢坐在车前,手中捧的干粮又粗又糙,吃得她喉咙难以下咽,薛渝言那泼皮娘,连水都不给她多喝几口。

臭泼皮娘还踢宋意欢鞋子,骂她娇气,直让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晚上趁机动手了结了这女人。

可怎么说也是半个医女,还没有那个胆子杀人,更何况这些随行的刺客,夜里轮倒值岗,宋意欢要是有什么动静,很快就被发现。

正心里咒骂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树木之上,孑然而立一只黑白相间的苍鹰,使得宋意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薛渝言推入马车里。

马车行驶中,透过窄小车窗得见那只苍鹰时而盘旋空中,随后便飞于天际而去。

宋意欢心头一喜,自几个月前被太子殿下的猛禽吓到后,来到东宫就再也没见到猛禽,但她记得这正是太子那只苍鹰九霄,她是被找到了吗......

车厢之内,薛渝言见宋意欢频频望着车窗外,神色古怪,她伸手就将马车窗关上。

宋意欢顿住,则侧身靠着车壁,暗暗将心绪压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两日马车颠簸,屁股都坐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呜呜殿下……

第60章 悬崖

旲山层峦叠峰、巍峨高耸, 断裂崖壁之多。

午后淅淅沥沥下起细雨,山路曲折泥泞,林木潮湿, 马车渐缓停在山脚下的林木内,车帘被卷起挂在上方。

身着劲衣的刺客护卫站在马车前,细雨不大,但潮了他们的发和衣物, 面上满是蒙蒙雨水。

薛渝言坐于车门边缘, 端着一张细小纸条查看, 裘野、薛长毅等人率一众护军困于峡内, 即便是仗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优势, 但众人已干粮尽无, 精疲力尽,恐是今日便将要被太子擒拿。

薛渝言深蹙眉,心沉不已, 回首看了一眼车内的宋意欢, 神色萎靡地靠着车壁,她显然没有了之前的精力。

薛渝言将纸条撕碎, 淡淡道:“继续走。”

坐于车前的刺客正要挥鞭,一阵草木脚步声响起, 似乎有什么在逼近,薛渝言心头一凛, 细听雨中动静。

正在此刻, 突然车顶猛地一声咚响,是有什么跳到车顶上了,几人大惊。

未来得及反应, 仿若一息之间,一把锋利的长刀从车檐之上猛地刺下来,将架车那名刺客刺死。

车顶之人正是尾随两日的暗卫梁壹,宋意欢欣喜不已,却见梁壹跃到车前时,薛渝言当机立断,挥出长鞭拽住他的手臂,将其甩出车去。

转眼之间,马车周身已出现几名护军,冒着雨的林间有弓箭手拉弓,薛渝言见此心道不妙,这是来抢人了,将长鞭狠狠抽打在马匹后身,马匹长啸,受惊之后慌乱地奔驰而去。

羽箭射在车板之上,未能得手,马车极速而去,使得宋意欢摔在车厢内,吃痛不已,几名刺客下车将后方的人拖延住。

见车内正情急之时,宋意欢暗暗将袖刃滑在手腕处,尚未抽出刃鞘,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宋意欢的脖子上......

山林间惊起鸟雀,梁壹将拦截的刺客击杀,瞧着远离的马车,随即跃上马,率一众护军追上。

待将要靠近之时,只见马车轱辘脱轴,猛然撞向树木,马车当场翻倒,溅起雨水阵阵,细石泥土被掀起。

梁壹等人大惊,连忙赶到马车旁,众人满身雨水,只见一片混乱的车厢内空无一人。

****

细雨蒙蒙直至黄昏,雨水飘落在历经百年风雨的峭岩上,旲山东临长河,绝壁陡峰,举目可见。

峡内的逆贼已是残喘之徒,十率府一众护军入其擒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一对将士正停留于峡口之间,左侧可见河水急湍,正此河使得众兵难以入峡的缘由。

李君赫身着墨金劲装立于赤马之上,身形颀长挺拔,眉目间冷若冰霜,即便细雨已潮湿墨发,仍旧清贵不减。

护卫跪于赤马侧面,暗袭夺人未能成功,薛渝言擒拿太子妃消失于林间。见太子寒气阵阵,恐是梁壹等人此事之后还得一一领罚。

李君赫单手拽着马缰,苍鹰立在他另一只高抬的手臂上,只听他一声令下。苍鹰煽动翅膀往高空飞去,巡视旲山内外地理,如有下落便会飞回来。

之前梁壹等人能准确寻到宋意欢所在马车的位置,便是由苍鹰指引而去。

随后李君赫拽马行入山峡之内,皆是深沟峡谷、尖顶山头,沾染雨水的泥土混杂了血腥味,地面上可见尸首,显然是打斗之后。

不远处的士兵之中,满身伤痕的裘野被押跪于地上,身旁面容端正的薛长毅一同被押,二人已无气力言语,身后皆是一众岭南之人,是之前跟随裘野入京的岭南将士,统统被俘。

于前两日假皇子同薛长毅密谋祭祀期间,率手下百名亲卫行刺趁夜时太子李君赫,怎知中了太子圈套,险遭擒拿,步步围堵之下,躲入峭峡之中,借地势有利而苦撑。

终究还是耗不住干粮不足,精疲力竭,匆匆两日,无谓的挣扎还是败于此,唯有等薛渝言前来搭救。

赤色马蹄渐停在二人跟前,只见那太子从马上跃下,不费力气,甚至都不必亲自出马,就将这等逆贼俘下。

太子缓缓走到裘野身前,手中提着未出鞘的佩刀,劲装上只是沾了些雨水,相比起地面上一身污秽血迹的二人,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二人,佩刀架在裘野的肩上,带着危险口吻,“是谁在和薛渝言传信。”

裘野顶着二皇子的容貌,神态却处处不如二皇子,双眸间略有慌张,此次擒拿是活擒,关于二皇子的事,还得抓回去严刑盘问。

薛长毅口角流着血液,已是残喘之象,神色恍惚,太子素来阴狠,这次是众人皆没有想到裘野的身份早已暴露,或许他早就发现薛家的异常了。

李君赫见二人不答,带着鞘的佩刀打在裘野面容上,直接将他打翻于地,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未等裘野缓口气,李君赫狠厉地连踹几脚在他身上,直让他哀嚎连连,满身伤口浸在雨水坑里。

随后那金丝鞋履踩在裘野的侧脸上,水坑的污水掺杂了红色的血液,是从裘野口中吐出来的,他颤着手指向薛长毅,艰难地道:“是他,他能传信薛渝言......”

李君赫微微挑眉,冷瞥薛长毅,仍旧没有松开裘野,冷淡道:“真的李昭景身处何地。”

停顿片刻,身下之人没有言语,李君赫脚下用劲几分,只听裘野再次哀嚎,吐血不止,连忙开口,“死...死了,于百越战役之时受瘴气而亡......”

话音落下,踩在裘野头上的鞋移开,他刚缓了半口气,腹部又受了记猛踢,他蜷缩在一起。

薛长毅漠然看着裘野,这个匪徒靠不住,受不住严刑拷打,必然不能让他活着。

李君赫退回几步,面如冷霜,思索着裘野话的真假,沉顿许久,他侧过身则将佩刀扔给护卫,道:“将薛小侯爷吊于悬崖上。”

护卫低首应声,几人上前将薛长毅捆绑起来,他看着太子,心知薛家已是大祸临头,终于忍不住道:“我等还是太低估你,不愧为太傅陈熹的学子,城府深沉。”

李君赫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薛长毅被牢牢捆绑,拖上峭崖,绳索的另一头拴在尖头岩石上,他被推往崖边。

薛长毅难以动弹,仍是对太子道:“你以为没了薛家,朝中万事大吉了吗......”

话语刚一半,薛长毅就被推下悬崖,惊喊一声,身上绳索重重勒起,他被悬挂在崖峭边,悬空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和急湍的长河。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鹰声,李君赫立于峭峡之间,仰首望见九霄盘旋于上空,细小的雨落下,是有人来了......

只听风声阵阵,李君赫低首环顾四周,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直指李君赫而来,速度之快,他心中一凛,敏捷地侧过身而退。

忽听女子大声高呼,“殿下小心!”

顷刻之间,羽箭划过他臂膀的衣袖,猛地插入身后的峭缝中。

李君赫循声望去,只见薛渝言手持弓箭站立于不远处的峭崖之上,而宋意欢坐在湿漉漉的岩石地上,双手合在一起,满身潮湿脏乱,方才正是她情急之下大喊出来的,身后还有两名带刀刺客。

薛渝言见羽箭没射中太子,立马再次拉弓,这次对准的是裘野,心知裘野不牢靠,这是要杀人灭口。

裘野本就被打了一顿,蜷缩在地上难以避开,惊慌不已,只听太子冷喝一声,“梁肆!”

未等薛渝言羽箭离弦,一支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直接射穿薛渝言的右手掌,她登时躬身哀嚎,弓箭掉落而下。

梁肆箭法乃为十五暗卫中,最为精湛的一个,拉弓必中,薛渝言那点技艺,自是比不得。

薛渝言吃痛不已,鲜血淋漓,见底下太子护军作势而来,当即把宋意欢扯起来挡在身前,一把匕首抵着她的喉间,对着太子众人高声怒斥,“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割破她的喉咙!”

听此,李君赫面色冷然,心中一沉,凝望着不远处的宋意欢,抬手示意,一众护军停下动作。

宋意欢呼吸微屏,望见太子在峭峡之间,心间紧张,熬了两日的苦楚,光是见一见他,眼眶就湿润得不行,掉着眼泪。

衣袖之中,袖刃滑落在她的手间,捆住双手的绳索早就被她偷偷割断,捏在手掌中。

薛渝言插着羽箭的右手鲜血直流,左手紧握着匕首,对着底下的人道:“太子赫,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手上的人,但我只要薛长毅和裘野。”

此时的细雨未停,风吹过山峡,呼呼声不止,薛长毅被挂在悬壁上摇晃,似乎听见薛渝言的声音,他喊了一声。

薛渝言深蹙着眉,没有作声回答,只是对太子道:“把薛长毅拉上来。”

李君赫停顿着,似乎看透她对薛长毅的看重,嗤笑一声,语气微寒,“孤自来厌恶有人命令于孤,别忘了,你要的人也在孤手上。”

话语间,站于悬崖边的护卫将长刀抵在绳索上,绳索往下牵住的薛长毅摇摇欲坠。

李君赫看了一眼,淡淡道:“只要孤一声令下,他可就掉下去了,你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7 23:01:23~2020-07-28 22: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1章 杀了她

薛渝言见长刀割动绳索, 连忙慌张出口,“不要!”

持刀的护卫停顿动作,薛渝言看向李君赫, 匕首死死抵着宋意欢,“你不想要她的命吗!”

李君赫提步走动,冷着声道:“这话应该是孤问你。”

薛渝言心下紧张,比起太子来, 她没有那份镇定, 在薛家这么多年, 薛长毅的温文儒雅, 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或许这一辈子都没人再对她好。

见僵持不下, 薛渝言道:“你想怎样。”

李君赫冷道:“你先放人。”

“这不可能。”薛渝言蹙眉, “我若松手,尔等群起攻之,我怕是走不出这个山峡一步。”

她拽着宋意欢往绳索的崖峭移动, 身后两名刺客护着薛渝言, “太子赫,我不信你就如此无情, 这可是你花费如此大的气力娶入东宫的人。”

“你把薛长毅拉上来,我等只要安全, 自会放开宋意欢。”薛渝言的刀刃抵着宋意欢流出血丝,可见她用力之深, 道:“现在我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里都是你的人,你还怕我同你使诈吗。”

李君赫凝视着不远处的人,宋意欢呼吸小心翼翼的, 瞥见她袖中原本捆的双手松开,缓缓放于两侧。

他挑了挑眉梢,默然半息,抬手改口下令道:“拉上来。”

几名护卫听此,抓住绳索将垂挂在崖上的薛长毅一点点往上拉。

崖峭之上,细雨尤为密集,众人早已湿透衣装,凉风吹来,更为寒凉。

宋意欢呼吸微缓,衣裙潮湿地贴着身躯,愈显曼妙身姿,方才在丛林间一路被薛渝言推搡,摔倒几次,浑身又潮又脏。

仅此一遭,往事恩怨浮上心头,薛渝言自来从容大方,何曾有这种慌乱的时刻,前世她声败名裂,薛渝言诬陷指证她与苏尘不洁,那种轻蔑的神色和一口咬定,害得她受尽屈辱。

袖刃在宋意欢手中越发攥紧,薛渝言还在往崖峭处移动最后停住。

慌张不已的薛长毅被几名护卫拽拉上崖岸,但被绑的严实,无法动弹,他望见薛渝言挟人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唤道:“诗怡...”

薛渝言当即松了口气,匕首缓缓松开宋意欢的肌肤,命两名刺客去将薛长毅解绑。

随后看向李君赫冷若冰霜的脸,不免道:“你果然还是为个女子松口,身为君者,不舍儿女情长,此为害处......”

话音刚落,在她以为稳操胜券之时,一把轻刃刺入薛渝言的腰腹,痛疼感蔓延全身,当场顿住身形。

鲜血染了宋意欢的手,在薛渝言的片刻惊谔下,她慌忙地将人推翻,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仿若一瞬,满身血迹的薛渝言撑不住气力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袖刃刺入的位置是在腰腹左侧,不算致命,但疼痛感足够耗尽她所有气力。

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意欢手里有刀......

薛长毅的绳索解开,正见此,慌忙大喊:“诗怡!”

宋意欢眸色些许惊慌,看着手上的鲜血,这是第一次动手伤人,心悸不已,这是薛渝言欠她的。

两次名刺客连忙抽出大刀,正要往宋意欢挥刀之时,藏在薛渝言等人身后许久的身影赫然出现,当即打翻刺客手中大刀。

刀摔落的声响惊到宋意欢,回头望去,只见平西世子谢启衍正在身后,两招之下将刺客打下悬崖。

谢启衍眉目肃然,轻瞥宋意欢一眼,颌首示意,他早已潜伏在身后,静待时机。

而地面上的薛渝言气息奄奄,痛疼之极说不出话来,血流不止。

薛长毅慌乱不已,爬起来朝薛渝言奔去,却被太子护卫按押在地上,挣脱不得。

李君赫于不远处漠然地望着这一切,举步缓缓走来,脚步最后停在薛渝言身旁,淡淡道:“从你出现在这的那刻起,便注定走不出山峡一步。”

“韩诗怡,韩家遗留之女。”李君赫半蹲下身,瞥着薛渝言,“何人指使你入京潜伏。”

薛渝言双眸血红,紧抿着唇不作言语,不会回答他了,她腰腹上还插着袖刃,血在缓缓往外流,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见此,李君赫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握上那把袖刃,轻轻一抽便取出来。

不顾薛渝言腰腹上的鲜血,他起身走向神色慌乱的宋意欢,轻拭她的眼泪,“莫怕。”

说罢,李君赫将袖刃交到宋意欢手里,领着她走在薛渝言身前,淡淡道:“杀人需致命,你熟识医理,何处致命,理应不需要孤教。”

不远处的薛长毅听此,挣扎着说:“不要对她动手,我死就好,有什么怨皆对我来。”

但话语却无人理睬。

宋意欢脑子有些浑噩,握着刀刃的手微颤,太子眉目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回眸看向地上的薛渝言,已是痛苦之色。

她害怕杀人,怯怯地想把刀刃还给太子,让他来。

李君赫微蹙眉,站在宋意欢身后,手掌握住她的手,将刀刃抵在薛渝言的心口处,道:“意欢不是最厌恨此人么,孤说过无需事事皆怕,孤给你撑腰,杀了她。”

宋意欢瞳仁微张,双手被太子按住,刀刃缓缓刺入薛渝言的心口,只见红色血液。

刀下之人神色慌张,忙对薛长毅道:“救我......”

仿若一息之间,薛渝言的话语困在咽喉里,刀刃刺入心脏,怔怔地望着二人,顿时没有了气咽,指尖不再颤动。

宋意欢睁大着双眸,薛渝言在她眼前就这般死去,就像前世的自己躺在卫国公府的婚堂中,鲜血染地,不同的是薛渝言带着讥讽,冷视着她的死。

被压制住的薛长毅见这一切,怒然将护卫推开,将身上绳索扔下,从藏在腰间的匕首冲刺而来,来势汹汹。

宋意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揽住双臂往后避之,薛长毅的匕首显然没伤到二人。

李君赫则上前一脚将他踹开,一众护军冲上前将他制止。薛长毅翻倒在地,斥道:“把诗怡还来!”

慌乱之中宋意欢下意识避开两步,不慎踩在绳索内,怎知薛长毅见此,抓住绳索拉直。

当即套到宋意欢的脚,她身形不稳后退两步,雨天湿滑踩到松动的峭岩,脚下一空,下坠感袭来。

李君赫来不及思索,手疾眼快地抓住宋意欢的手,一手紧握尖头岩石,顷刻之间,她半个身子落出崖峭,情势危急。

此时的细雨蒙蒙,山峡之上是最为寒凉的,松树屹立在崖峭间,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

雨水落在宋意欢惊慌失措的面容上,一手抓住崖上岩石,一手被太子紧紧握住,往下是凌空高耸的叠峰和长河。

紧要关头之时,谢启衍当场冲过来相助,来到崖峭之缘抓住宋意欢另一只手。

而薛长毅全身被压制在地,斥骂道:“她就应该掉下去,她才是最该死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子李君赫。”

宋意欢的衣袖也被石峭划破,露出柔白的手臂,脚上绣鞋掉落下万丈悬崖。她望着太子的冷颜,泪水盈满眼眶,害怕得落泪不止。

“意欢不想死......”

李君赫则缓缓将宋意欢往上拉,见她被吓哭,沉着声紧张道:“不准哭不准哭,你不会死。”

宋意欢身子麻得厉害,浑身使不上劲来,听他略凶的话语,顿时瘪着嘴,忍着哭泣。

她可以忍住眼泪的,也可以勇敢的,但一见到太子就鼻子酸楚,眼泪也像决了堤。

李君赫神色紧张,好在宋意欢跌出去不远,只是悬在外面半个身子,在谢启衍的协力下,她很快就被拉上崖峭。

随后宋意欢就被李君赫揽到崖石往里,触碰到地面的她将太子扑倒于地,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趴在他怀里大哭不已,连连抽泣,“殿下,太...可怕了呜呜。”

是被吓坏了......

峡峭之间的东宫亲卫护军寂静无声,唯有太子妃趴在太子身上阵阵哭声,太子素来寡言冷漠,如此画面,东宫众人着实没得见过。

李君赫躺在地面上,雨水淅沥,宋意欢眼泪净抹在他的衣襟上,只听他轻哄,“莫怕,这不是上来了么。”

见此,谢启衍愣了一下,只好起身退开,看向不远处的薛长毅,命众护卫将人押下去。

李君赫撑起身,用衣袖擦擦宋意欢的面容,安抚住她,便命梁壹将宋意欢带下去,让护卫押着薛长毅停驻。

“不必押下去了。”

待宋意欢离开峡峭之后,李君赫起身走到薛长毅身前,眼前的人正咬牙切齿,与他对视。

薛长毅未反应过来,面容就被狠厉的一拳砸中,他当场呕出血来,痛苦不堪,更是发不出声来,无力的身躯被护卫押制着。

李君赫眉目间参着戾气,长刀刺穿薛长毅的腹部,他双目看着太子,早已猜到自己活不了。

没来得及看薛渝言的尸首一眼,随即被踢下峭崖,坠入万丈叠峰下的长河中。

空气中蔓延着血腥味,李君赫凤眸深沉,双手染红,漠然地望着深丈山峰。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学会怎么杀人了么。

第62章 露宿

从崖峭之上下来, 已天色昏沉,细雨停下,见临近夜幕, 得离开山峡寻一避处过夜。

伤痕累累的裘野被众护卫关押入笼中,一身的狼狈不堪,方才的一切皆看在眼里。

东宫太子经过之时,目光扫过来, 裘野忙低下头, 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好在这太子只是看了两眼, 并无他话,似乎是要留他一命。

山峡之内, 华贵宽敞的马车已被护军从峡口外牵进来, 李君赫来到车前,伸手将车帘撩起。

宋意欢正坐在里头,泪珠子还没停, 衣裳潮湿不说, 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划破了个口子,就连鞋都丢了一只。

见太子在车前, 她便低着脑袋把泪痕擦了,再与他对视着。

李君赫没有犹豫便入了马车, 二人衣物皆是潮湿,方才着实凶险, 别说她吓出眼泪, 他自己都有所惊吓。

宋意欢还在心悸阵阵,手指轻颤,见太子探身来到车厢里, 她就挪着身子凑过去。

李君赫见她那如似秋水般的双眸,难免心间一软,将宋意欢揽过来,放缓声道:“怎么还在哭呢。”

宋意欢怕开口就是哭腔,便没回应他,抬手轻轻揉眼。刚才薛渝言死之时,她有些慌乱,心里不免轻松和愉悦不少。

但坠崖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害怕,更是让她吓到不行。若是真掉下去,她这辈子又没了,好不容易这辈子事事如意,才不能和薛渝言同死。

意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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