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段

****

皇城长元宫。

宫殿宽敞,两侧梁柱挂着明黄的帏帘,檀香几缕香烟,气氛微沉。

皇帝一袭轻便的玄衣坐于金壁下,矮桌上摆放着一纸文书,上写着朱砂字。

在他身侧的正是燕卿皇后,正神色不佳,这几日里,太子身卧于床,她昨日去见了一面,哪里见得到大儿子往日的神采,面色过于苍白,久病不愈。

皇后看向殿内的袈裟僧人,单手立掌,面容清冷,年至半百,在他身旁,太医令和礼部尚书皆来了,躬着身静候。

青灯法师通晓天机,除非祭典仪式,是随意不会入宫。而朱砂书上所写,太子命数中煞气太重,以至阴气凝聚,往后三年皆为大犯太岁,久病成疾,只怕到时生死难定。

皇帝面容深沉,将那朱砂书合起来,早年他也曾出家为僧,佛门善念因果循环,命数一说皆是空无虚妄。

但青灯法师非寻常僧人,本应佛与道两法信念不同,他却亦佛亦道,奔走苦行山河三十年,神机妙算的名号广传于世,最后落于寒阐寺静心修行。

虽如此,细细想来,皇帝是觉得东宫那小子不对劲,“太子这病同这命数有关?”

青灯法师不语,算是默认,皇后微微紧眉,这必毕竟是大儿子,却遭贼人相害,几个月来不见好转,还越发严重。

皇后问道:“可有解法?”

青灯法师低首,不答反问:“太子身为储君,是否可予成家?”

听言,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后开口道:“本是该开春为太子选秀,定下正妃人选,怎知年前出事,便将此事放下了。”

“选妃事宜还是应筹备着。”青灯法师道。

礼部尚书接过话道:“法师的意思是要寻个女子冲喜?”

青灯法师侧身对向他,开口道:“非也,太子殿下所要寻乃为命定之人,为其相伴左右,共渡劫数,岂是随便冲喜可行的。”

皇帝瞧着底下几人,手放于案上,久久不语,听这言语,心中算是有了定数,敢情谋的是这?

皇后则看了一眼他,思索片刻,轻轻道:“这事儿我看行,太医院治了这般久,太子越发体弱,找个福气好的女子来,兴许就转福了。”

殿内几人皆在等着皇帝发话,既然青灯法师都来长元宫提了此事,他挑了下眉,淡淡道:“此事便交于礼部去处理。”

礼部尚书连忙上前叩首领命,青灯法师微微躬身,再次开口:“太子正妃应定于低阶官级,军户以至民间,勋戚大臣避之,亦其势使然,顾于国家有益。”

皇帝神色淡然,顿默片刻,道:“法师所言有理。”

勋戚大臣借臣女为妃,以致权势庞大,此等问题自古都有,他也曾斟酌过。

皇帝转而命礼部听从法师安排便是,对此并无介怀之意,他的皇后早年也是民间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安排妥当

大忽悠法师

第36章 告示

谢七画的那幅画像, 实在是不能看,别说看不出相貌了,都看不出这是个人。

宋意欢即便是无奈, 也只好让他先去洗洗墨迹, 忙活一宿还是歇息下再说。

这事便传到宋府怡院,宋意欢午时过去,便同宋初尧提了谢七想起家中妻子的事, 就连母亲陆云涟都关心了几句。

谢七这人在府里, 虽吃得多, 还残着手, 平日里东奔西跑的,时常帮点张管家, 也还算招人喜欢, 自然是希望他早已寻回身世。

待到谢七休整好, 手臂的纱布也换上新的,宋意欢便将他叫来,宋初尧作画精湛,身为女儿, 她还是有些技艺的。

人是她救的, 宋意欢不好劳烦父亲, 便让谢七口述, 在书房中自行动手作画。

柳薇来换了两盏热茶, 这二人都没弄好。

待良久之后, 宋意欢放下朱笔, 看着书案上的画像,虽然可能同真人有些差距,但也比谢七那张好得多。

宋意欢将画卷端起来细瞧, 谢七立于她身后,神色有些紧张,她瞧了瞧他,又瞧画像。

以谢七的口述,这女子年十六,样貌出众,明媚动人,宋意欢怎么看有些相似锦宓公主,她道:“这是你的妻子么?”

谢七点了点头,认真道:“正是,比你画的还好看些,左颈侧有一点红痣。”

宋意欢微微蹙眉思索,前两日在听雨院中,锦宓公主揽着她同睡,透着推门外的光线,似乎曾瞥见一点红色,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宋意欢心间略沉,将画卷放下,“这像是锦宓公主,兴许是弄错了。”

谢七将画拿起来细瞧,缓缓道:“这是她,盛朝天玄二十五年,我与她成婚。”

至二十六年,她辞世而去......

宋意欢愣了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是天玄二十二年。”

谢七与她对视,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宋意欢见他坚定的眼神,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或者说痴人说梦。

只见谢七小心翼翼将画像收起来,“多谢宋小姐,这画便给我吧,待以后必有答谢。”

宋意欢看了看那画,只好道:“可能是出了点偏差,但你莫到处说这是你的妻。”

谢七微顿,顺着她的话点首。

闹了这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白费,宋意欢让柳薇把书桌收拾了,虽然谢七神神叨叨的,但若是下次遇见锦宓公主,便同她打探几句。

甚觉乏累,宋意欢便差走谢七,自行回房去歇息,待用过晚饭之后,柳薇端来清水洗洗脸。

“奴婢看谢七是真傻了。”柳薇道:“公主哪里出过嫁,如今才豆蔻之年。”

宋意欢将干净的帕子拧尽水,轻轻拭脸,细细思索着,盛朝八大士族,穆薛程陆,燕谢苏周。

宋意欢一愣,平西王府谢家,常年镇守辽西,其世子名为谢启衍,自幼在京城长大,前年虽二皇子李昭景去南境平乱,尚未归京。

宋意欢手中帕子差点没拿稳,方才都被谢七东绕西绕的,都把她绕糊涂了。

这位平西王世子同锦宓公主关系可不一般,犹记得前世,谢世子并没去往南境,而是三年后皇帝赐其与锦宓公主完婚,婚后不过两个月,便出征辽西。

之后再到穆奕同薛渝言大婚,而她也是死在那个时候。

如此说来谢七口中,天玄二十五年与公主成婚,也就是三年后……

想到此,宋意欢用清帕捂了下双眼,便放入盆中,柳薇见她神色凝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宋意欢缓和了下眉目,擦拭手上的水,道声无事,便让柳薇将用具端下去了。

随后宋意欢便靠在榻上,轻按着鼻梁,是她想得太奇幻了吗,这个谢七不会就是平西王世子吧,可他又怎么知道三年后公主同他成婚呢。

宋意欢放下手来,有太子殿下就已经挺奇怪的,还有平西王世子,似乎头有些隐隐作疼,还是先休息下再说,不要再胡思乱想。

******

几日之后,春日暖阳,盛京城出了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街坊四邻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礼部的人在皇城墙下张贴告示:大盛女子年十五岁以上、十九岁以下,入宫为太子殿下采选正妃,勋戚大臣皆不得立,低阶官级由官宦采选入宫,民间女子备使,令各给钞为道里费,送赴京师。

隔壁的王财主家媳妇说是:“东宫太子身患毒症,体弱多病,这会儿张贴告示出来,莫不是为了冲喜。”

又听另一妇人说:“哪儿啊,人寒阐寺的青灯法师递贴都到长元殿去了,为太子寻命定之福女,入了东宫是堂堂太子妃,不是什么冲喜的小媳妇。”

光是这勋戚大臣除外,民间女子采选这一条就颇动人心,凡是身世清白的女子皆可备选。

这盛京城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总之入宫采选之后,由青灯国师主持卜卦定下太子妃,为太子祈福。

听了这事,宋夫人连忙赶着来了宋意欢的南苑,轻拍着她的手,把这件事同她说了,这眉目里皆带着喜色。

倒是宋意欢心头一抖,她实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大盛也二十来年没有选妃选秀一说了。

于听雨别院时太子殿下同她说过选妃一事,这得有多少人,如果殿下不失言,这哪是选秀,分明是选她。

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入东宫,得了美名也不用遭人说府邸身世低。

想着想着,宋意欢摸了摸娇颜,其实太子殿下对她挺好的,起码这样不用难堪了。

告示没几日后,盛京几家女子备了选,宋夫人陆云涟正想着需不需给司礼公公送礼,宋意欢将她劝住,莫想这些歪门子,不必担心。

这话说后第二日,宋意欢正在庭院中晾晒药材,司礼公公便来了宋家,陆云涟携着人出去迎接。

那宦官客客气气的,见到宋意欢瞧了好几眼,笑着道:“不愧是盛京美人之首,这举手投足间都娇滴滴的,咱家见这事儿好说。”

宋意欢抿唇一笑,行礼回道:“多谢公公夸赞。”

那司礼公公便给了入宫的玉牌,采选入宫备使是好事情。

待人走后,宋意欢看着那玉牌仿若松了口气,想起太子那张冷颜,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放松,近来可莫出什么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幼年时小太子喜欢意欢,被皇帝一句话点明,教他媳妇是要抢的,然后太子追妻的方向就歪了,上一本《和尚》番外有提

第37章 春雷

酣春三月初, 莺飞草长,正是踏青的节气。

而盛朝多年来不曾有选秀,礼部正筹备选妃事宜, 京都茶馆里也热闹起来,说着谁家的女子被定了采选。

十五岁以上、十九以下且品行端正的女子,这可不好招,不是年纪不够, 就是年纪太大, 或者为重臣之女, 皆不符合条件。

听闻几日来盛京城里, 司礼公公走访的只有几家。

宋意欢本有在考虑谢七的事,但平西王于辽西镇守, 她不能确定自己所猜想的是否是真的, 询问谢七,他也是满口不记得不知晓。

宋府上下忙着她采选的事,于是暂且先放着。

这么久来, 听雨别院那儿也没什么话带过来, 宋意欢难免忍不住去想,他的事务应该很多吧。

眼见这选妃的日子将近, 盛京采选的女子不多,但各州是来了不少女子, 街道上的马车行人尤为熙攘。

庭院里的草木新枝正发,报春花开得艳, 屋内的炭火也都已撤下, 前几日各房的被褥都拿来出晾晒了。

宋意欢半靠在楠木摇椅上阖眸轻歇,眉目如画,唇红娇艳, 身子上盖着薄毯,如今越发柔媚了。

摇椅左侧放着小桌几,茶水蜜饯。

今日这天有些阴阴的,暖阳没出来多久又躲起来,柳薇候在她身旁说起盛京各大士族的事,穆家好像想让穆洛落参选,可样样不合。

薛武候为此也去殿前探过耳风,此次皇帝态度很明确,前朝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太后韩家妄想夺位,后由皇帝起兵讨伐,这天下才重回李家手中。

如今太子选妃为民间中选,也是考虑了这一层因素所在,朝中某些大臣即便有异议,但如是上奏那就是有以妃嫔专权的心思,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报说是怡院来请她过去,这话使得慵懒的宋意欢连忙坐起身。

这两日来陆云涟请了个礼节的嬷嬷,从茶艺,书画,礼仪等方面教导宋意欢许久,这些以前不是没学过,是陆云涟又怕她到时出乱子。

好不容易得机会歇息,又来叫人,宋意欢从椅上站起来,回那丫鬟道:“近来南苑的香料用完了,让香记铺子调的香,我正要去取,今儿下午便不去怡院了。”

那丫鬟道:“可后天便是选秀了,这等事小姐交给底下的丫头去取吧。”

“这香难调,是怕香记的出差错。”宋意欢回了一句,便让来贵把摇椅薄毯拿回屋里去。

把丫鬟推辞后,宋意欢领着柳薇出了府,香记铺子离得不远,便没有乘马车。

这说着,柳薇瞧着自家主子淡然的模样,见她找借口躲了夫人,道:“小姐不着急么,少说也有百来人,只选一位正妃,到时不知是谁呢。”

街道上行人来往,宋意欢步伐轻缓,发髻步摇不见怎么晃动,她细语回道:“不急。”

待缓缓走到香记铺,跟伙计取了香料闻着,似乎觉得这香料有些问题,宋意欢不懂香,但懂医理,闻是医术要学之一。

正专注时,外头一阵春雷阵阵,宋意欢惊了一跳,她回首看向屋外。

今日这阴沉的天色,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地面逐渐潮湿,行人纷纷奔走避雨。

柳薇轻轻道:“这下好了,出来时也没带上油纸伞。”

春雨绵绵,还不知要怎么下呢,宋意欢抿了下唇,不作言语。香记铺的伙计便邀着等等吧,兴许一会就雨停了。

宋意欢把银两结给他,寻处椅子坐下来,托着脸瞧那淅沥的雨,这不等还好,等了,只见店铺二楼下来一女子。

正是薛家千金薛渝言,衣着光鲜,店里的掌管迎着她,是刚从雅间品香下来。

薛渝言见了宋意欢先是意外一愣,便笑脸吟吟的走来,“真巧,在此遇见宋小姐,可也来取香?”

记得此次选秀是与薛渝言不沾边的,正好她同穆奕可谓是两情相悦了。

宋意欢客气回她一声,道这雨大便等着了。

薛渝言颌首,目光落在宋意欢手上的香料,笑道:“反正也是见着了,宋小姐若是有什么想要香,同我说说,让伙计赠一份给你,不碍事。”

听这言语便像香铺是薛家的产业,宋意欢瞧了瞧手里的香料,回道:“这一份便是了,别的也不想要。”

此时的落雨未停,屋檐下雨水冲刷着。

薛渝言顿了顿,只好不再求强,让随行的丫鬟取了两把油纸伞来,回眸对宋意欢道:“不好意思,还有把伞,我需得给武场的兄长送去,便不能借你了。”

宋意欢笑了笑,“薛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也没问你借。”

薛渝言道:“我仅是同你解释一下,免得晓得我不通情达理了。”

言罢,二人不再有言语,薛渝言身旁的丫鬟给她撑起伞,随后便走去细雨中,大有神气似的。

柳薇呸呸几声,“不就是几把油纸伞和这香记铺子吗,有什么可傲气的。”

话语刚落下,一辆翠盖漆身的马车驶来,扬起的水花险些溅到薛渝言,惹得她花容失色。

只见那马车停在香铺前,雨水顺着车盖低落下来,车前的小厮撑伞下来,走到屋檐下,对宋意欢二人道:“这雨下得大,老爷让奴才来接小姐回府。”

宋意欢看着来人小厮,呆愣了一下,这小厮哪里是宋府的,是听雨别院的才对。

不远处薛渝言的丫鬟,正要上前说理,却被薛渝言给按住了,丫鬟还不知所云。

宋意欢没有犹豫,缓缓从屋里走出来,那小厮便把油纸伞迎来遮了她的身子,搀着人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行驶离去,薛渝言微微蹙眉,看着雨中的马车,淡淡开口道:“这宋意欢颇有古怪。”

总觉得宋意欢背后有人,次次都算计不到她,退了与国公府的婚约,都没有分毫损伤,这更不会是穆奕。

而太子选妃上下定的家世为低的女子,宋意欢貌冠盛京,除夕又让她出尽风头,怎么看都是她胜算为大。

薛渝言哧了一声,雨湿了裙摆,她现在是越来越怀疑太子是否真的中了金喰草毒症。

****

马车行在雨中长街之中,车轱辘碾过的地方溅起水花,春雷声渐渐小。

车厢内宽敞干净,车帘边缘出放着一双湿透的粉绣鞋,有些脏乱。

宋意欢方才上车时,不小心踩水坑,好在提着裙摆,没把裙边也弄湿。

宋意欢正端坐着,小心翼翼地瞧着车厢里的男人,玄明的华服干净整洁,气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太子的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小足上,玲珑可爱,或许是有些凉,她拉过裙边遮了下脚,脆生生地喊了声殿下金安。

太子朝宋意欢探身过来,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脚丫,踩了水,冰冰凉凉的。

宋意欢只觉得小脚有些暖暖麻麻的,被他轻轻一拉,她被拉到他身边来。

太子的气息对她来说很熟悉,上次还把他亲了一口,虽然他没有言语,但那晚上蛮横的要命。

宋意欢轻轻道:“殿下怎么来接我?”

按理说他不便出行才是,可莫让人发现。

“嗯。”太子神色淡然,松开她的小足,把人揽入怀中,手掌往她衣襟里摸索着,碰到的地方,把宋意欢弄得有些紧张,小脸绷得死死的。

直到他把她衣襟里的那包香料取出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太子的手掌才停在她的腰身上,可宋意欢的衣裳被弄得乱乱的,他与她吩咐道:“莫再来这家配香,一会让来喜拿去扔了。”

他说的来喜是刚刚那个小厮,柳薇与他一同坐在车前。

宋意欢身子热热的,衣口微敞,锁骨精致,哪有这样在她身上一通乱摸,岂是故意的?

宋意欢抿了下唇,瞧着包装精致的香料,还是轻轻回声:“好。”

方才的时候,她也察觉味道不对,虽没有细想,见店里伙计的神色,她有打算拿回去再看看。

太子勾起唇,握着宋意欢腰身的手指轻轻摩挲,吩咐她离薛渝言远些。

宋意欢乖巧地颌着首,虽然太子没问什么,但也知道薛渝言自来不是什么好人。

随后又听太子低声道:“后天便入宫采选,会有女官引着你。”

太子眸色微淡,选妃这事似乎父皇没打算管,这场选秀就任他来挑了,借体弱毒症来选妃,这样一来不管选出谁来,朝中大臣都不会有异议。

宋意欢抬眸与太子对视,呼吸微屏,好说也好几日没相见,这般乱来,她心里莫名热得紧。

宋意欢抬手勾着太子的肩膀,软软地贴着他的胸膛,“各州来的女子好多,殿下即使毒症缠身,也招这么多人前来。”

太子微蹙眉,淡然道:“这不是问题。”

如今宋意欢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他,话语也不再拘束着,她想了想,打趣道:“殿下是怎么咳出血了的?”

外人口中传得紧,太子殿下又是卧病不起,又是咳血不止的,可吓人了。

太子顿住,手掌覆在宋意欢后颈,指腹贴着她柔白的肌肤,淡道:“聒噪。”

说罢,低首咬上她的唇瓣,他嫌她问得太多了。

此时的春雷声不大,唯有雨落在马车顶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马车去的方向是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22:38:08~2020-07-10 19: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选妃

春雨渐细, 天色蒙蒙,宋府侧门的巷子里,不见有行人, 马车静静地停在细雨中。

丫鬟柳薇手中提着湿透的绣鞋,撑伞奔入府中,片刻之后,她从侧门出来, 将一双干净的绣鞋递入车厢里。

之后柳薇便撑着伞在车外等着, 轻轻呼了小口气, 生怕怠慢了里头那人的吩咐。

车厢内, 宋意欢坐靠着小软榻,微卷的长发搭在胸前, 淡红色的衣裙理得整洁, 她微微抿唇。

李君赫凤眸低垂,手掌捏着她的小足,将干绣鞋给她穿上, 神色淡然。

他抬眸看一眼宋意欢, 小脸绷得紧紧,她的唇瓣被吻得红艳艳的, 他淡淡道:“孤不曾给人穿过鞋,唯伺候你的事不少。”

宋意欢愣愣的, 每次做过之后,都是他帮着更衣沐浴, 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

那她也没男子抓过脚丫, 男女授受不亲,女儿家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子看的,更别让他这样握着了。

待太子放下她穿好鞋的双脚, 宋意欢撑起身子,伸手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身上有着淡淡的幽香,或许是亲近的次数多了,觉得格外的好闻。

尽管如此,太子身上带着的疏离感,她一直都能察觉到,轻轻道:“谢殿下宠爱意欢。”

语气不淡不咸,是过于的平淡了。

李君赫薄唇微抿,大掌扶着宋意欢的细腰,并没有回应她,不知在想什么。

清风吹来,车帘微动,马车底下静静地放着梅花凳,沾了些雨水。

片刻之后,宋意欢从车厢内出来,油纸伞遮来,有淅淅的雨声,她踩着梅花凳下车。

未有回首,宋意欢直径入了宋府侧门,这一幕并没有人看见,太子素来行事缜密,这是他头一回送她回到宋府,好在雨天,后院无人。

入了走廊后,柳薇将伞收起来,宋意欢往南苑行去,抬手轻抚了下脸。

****

三月初六,阳春。

东宫太子选妃事宜,各州来女子入宫备选,宫阙门外皆是女子,由宦官引入皇宫。

此次选妃礼部筹备,太监嬷嬷采选,直到最后选正时,皇后与太子才会出面掌眼,由青灯大师卜卦定下正妃。

由于是命格卦象定下正妃,为不误时日,免去试用期制,太子身弱,尽早成婚祈福的好。

宋府的马车徐徐而来,停在宫阙前,丫鬟下车从里头扶出一个容色绝丽的女子。

宋意欢身穿一袭碧红衣裙,姿色天然,美人如玉,盈盈走入宫门,给宦官看了玉牌。

周身数人停下言语,等等投向目光,虽宋家只是一官太医,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宋家。

再者宋家二小姐的名号可不小,一来是曾与卫国公府有过婚约,二来是姝容精致,国色天香,人人称美。

前段时间得罪的正是东宫太子,这还入宫采选了,也不怕去了遭太子记恨冷落。

随后又有一辆马车行来,里头佳人推开车窗,望着远去的姣好身影,眸色微沉,“就是这个女子?”

车厢内薛渝言面带微笑,瞧着车窗旁的女子,并未回应她。待马车停稳后,她淡淡开口道:“我便送你到这了,之后进里头去事事小心些。”

王梓妍回首瞧她,漠然道:“谢过表姐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提裙走下马车,此次来入京采选,这薛渝言上赶着接引她。

虽然四年前薛渝言被寻回盛京,但终究是农家人养大之人,薛家把她放在眼里,可有几分亲戚的别家心底多少嫌其土气,但不明说。

更何况像王梓妍这般备受宠爱长大的女子,表面客气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

扬州王士族,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家中行盐商生意,可谓扬州首富之家。

待王梓妍践行渐远,薛渝言瞧着她的身影,冷哧一声,随后让车夫驱马而去。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和煦不算晒的。

宋意欢被宦官领入宫后,随行的丫鬟小厮皆留在外头。经礼部半个月的采选筛选,品相好,姿态佳,到最后入宫采选的仅有五百人,需留在宫中五日,就剩五十人后才可入殿。

宫廊之中早已有两排身高体型将近的女子在等候,这都是,而宋意欢站于后排的位置。

宦官引着人往朝场而去,正逢穆奕随苏尘从中书省出来,远远隔着层层台阶,他望见那抹身影,停顿脚步。

她既是现在最后排,如兰般的气质和容颜,在人群中仍是最为显眼的存在。

穆奕眸色渐沉,宋意欢入宫采选的事,他也有耳闻,为此去见了祖母。

穆老夫人只道当初闹着退婚,是他一口答应的,如今还想去宋家反悔,真当国公府的颜面不要了?!

太子这场选妃,只定太子妃一名,不是那么好选的,卜卦占星,若宋意欢没能选中,穆老夫人大可出面和宋家调和一下。

那要她去到皇帝面前说这宋意欢是国公府的孙媳妇,穆老夫人丢不起这个脸。

穆奕心底清楚,这场选妃像场笑话,东宫太子无病何来选妃,人选或许早定下,一旦开始他便没有机会了。

他总算知道,除夕之夜时,太子的说能给她的是什么,想到此,穆奕手指微凉。

身旁苏尘瞧着远处那两排将走远消失的女子,又瞧了穆奕一眼,“怎么,后悔了?”

穆奕收回目光,眉目中掠过一丝黯然,虽然很快就掩饰下去,但苏尘仍是捕捉到,道:“你就看看吧,这可是给太子选妃。”

“宋家小姐那腰肢可真细,貌美琴佳,这要是不入选才奇了怪……”

苏尘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穆奕一把抓走,他越听这些,越觉得像吞了块石头。

苏尘被他拉扯得险些站不住,看了眼穆奕铁青的脸,“你急什么,不是你的心头好薛小姐吗,这样是宋意欢落了选,我指定上门说亲。”

穆奕如此便发起脾气来,一把将苏尘推开,道了声你敢,拂袖而去。

****

从一选的面相五官到二选的身姿仪态,便耗费了一日,四处皆是宦官老嬷嬷,也清去了百来人,宋意欢站得都有些腿酸。

到了夜里,尚仪女官给众人分置房间,三人为一组,皇宫灯火通明,司礼公公将宋意欢支出来,趁着夜色递给她一个白瓷瓶。

他压着声音道:“这往后几日还有的劳累,宋姑娘若是脚酸疼得厉害,便抹上轻揉可缓解。”

宋意欢接过瓷瓶,福礼,“谢过司礼公公关照。”

“这哪要谢咱家,都是黎术公公托的话。”司礼公公回道。

宋意欢将瓷瓶收入袖里,便让人请着回屋里。

屋里淡雅,该有的都有,共三间床室,每一间都是以姓名分好了的,宋意欢入门后,只是轻扫一眼屋内两名女子,便正准备洗漱入榻。

宋意欢是不喜欢这样与人共住一间房,多少有些不适应,床室靠门处的女子忽然开口道:“等这么久,总算回来了。”

这话是对着宋意欢说的,她抬眸看向那女子,面容明艳,唇边有痣,应不是盛京女子。

瞥了眼床室上的名字,王梓妍,但这话的语气听得宋意欢不舒服,便不理睬于她。

“宋姑娘。”那女子又道:“我这床室靠门,睡不习惯,我见你那儿挺好,与我换换吧。”

这话说的,屋里另一女子从帏幔探出头来看二人,这女子名为宁文,同为扬州过来的,家世一般,父亲为扬州小官。

宋意欢瞥王梓妍一眼,将洗漱的用具放下,才回道:“靠门的床室,我也睡不惯。”

王梓妍挑挑眉梢,停顿一下,便不再继续强求,解开外衣入榻。

虽然她没有强求,但仍让宋意欢感到一丝不舒服,不再多想,洗漱之后入了榻。

借着烛光,抹上瓷瓶内的药,气味清香,并不刺鼻,良久之后,屋内的烛火才熄灭,视线昏暗。

宋意欢瞧着幔帐,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平日都是沾枕就睡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如墨,她还是抵不过乏累入眠。

直至翌日清明,尚仪宫的女官将众人叫醒。

昨日的事,宋意欢并未放于心上,换好衣裳后,排列去往殿内。

同屋的女子宁文细语同她道,这王梓妍是扬州盐商之女,与盛京薛家有些偏远的关系,难得昨日她没有计较下去。

听了这话,宋意欢眸色微沉,算是把这号人物放在心里了。

今日三选,众女在宫殿中候着,由女官用尺量手足、身段,带入密室验身。

宋意欢见前头的女子一连几人入屋验身,心中分外紧张,下意识攥紧衣袖,这得有难堪,况且她已非完壁之身。

细数着前头百人结束,太监来到跟前指了十人入屋中,这验身中有体态不合的而被清去的,也有非完壁的女子。

宋意欢心不在焉地走在最后排,有名小太监跟在她身后,正过玄关时,他轻声道:“这边,不是同一间密室。”

意欢

金泉阅读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未提供资源上传、存储服务。